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厚厚的烏雲密佈下的曠野中數千人的馬隊疾馳而來,馬蹄陣陣踏著堅實的凍土發出「噠噠」之聲。冰冷的凍霜自天空飄下,包元乾滿是鬍髯的臉龐上也掛滿了冰霜。

他們越過臚朐河,斡難河一路向北連續奔逃數日,距離不裡牙惕地區已然極近。

到達不裡牙惕地區後,向東則是哈喇那海衙廷,乃是東海女真聚居地也是齊王闊出的衙廷所在。而繼續向北則是貝加爾湖南段,再順湖而北行數日便能抵達克烈部所在。

一連數日皆是風餐露宿,飽經風霜。由於忌憚馬哈木或有追兵而來,他們儘量減少駐紮的時間,一日十二個時辰幾乎有八九個時辰都在趕路。

如今距不裡牙惕已近,無論是女真人還是克烈人都鬆了一大口氣,他們選了處地勢較高的淺丘地帶紮營,頂著撲天卷地的咧咧北風開始奮力生火制熱,這麼多日還是第一次敢在紮營後生起火光。

包元乾一行人哪兒經歷過這麼寒冷的北地,往日在肅州衛便覺得寒冷異常,沒想到這西伯利亞的凍土高原上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他早就裹上了厚厚的羊絨氈袍,戴上了沉沉的氈帽,配上他這不修邊幅的鬍髯倒有幾分像那可可西里的老牧民般。

紮營駐地後已然是天色半晚了,聽著四周陣陣的狼嚎聲站在營外淺丘上眺望著東邊遠處,心道那應該是後世庫頁島的方向,也是如今明代奴兒干都司所在。

他回想著自己一路自肅州衛出發,輾轉萬里如今來到此地,雖然所求之物一應俱全,卻對自己的未來之途產生了不小的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如願的走到那步。

他這具身體雖貴為黃金家族血脈,又是天元帝之後,可莽莽塞北之上幾無他立足之地。沒有實力的名號,雖響卻卵用,只能成為野心家的工具罷了。

「你不入營,在這裡等著喂狼?」

雖然四周呼呼北風,但他還是聽到一人從後而來冷冷道。

包元乾扭頭看去,卻見是那耶律紅纓走來。耶律紅纓自那日自己救出她,兩人便未多言語,如今她並未著甲,而是束著烏黑的高馬尾一襲素色絨袍而來。本就身材高挑的她少了幾分肅殺的清冷,卻多了幾分野性之感。

「你一女子都不怕野狼,我會怕?」

「哼,明國人都是這般嘴硬?」耶律紅纓走至他身側隨著他眼神眺望遠處,「搭救之恩我就不惺惺作態了,我耶律紅纓不喜欠人人情,日後若有用的著的地方但講無妨。」

包元乾聽得好笑,心道究竟是我嘴硬還是你嘴硬?不由得淡笑道:「齊王公主不必了,兵是薩仁雅的與我無關,你我之間不存在什麼虧欠之說。」

耶律紅纓見他默然不受,有些氣急,重重一哼卻遷怒了傷口。

她本為剛烈女子,尋常箭傷她從不放眼裡,只是那日中箭之處數日來灼熱且疼痛難忍,傷口久久難以結痂,最要命的是今日自己有些輕微的發熱起來。

她方才嗔怒下又覺傷口驟疼,她有些眩暈黛眉緊鎖伸手捂住左臂受傷之處,疼痛難忍下素來堅韌的她也不由得輕聲的呻吟吁嘆。

包元乾見她站立不穩且左臂負傷,雙頰與額頭通紅便一把扶住她伸手貼在其額頭上,耶律紅纓皺眉剎然躲開道:「作甚?!」

「發熱了?」

「與你何干?」

包元乾無奈搖頭,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瓷瓶,這是那黑袍長生天給的,如今還有一些。

「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包元乾遞給她,指著她左臂道:「你傷口被細菌感染了,硬抗是抗不過去的。若再不管它,你過幾日高燒一來便得昏迷不醒說胡話了。」

「細菌?」

包元乾無奈解釋道:「類似於風邪之物,趁著你傷口洞開時趁虛而入直達你體內。就類似於,風寒邪祟致病之理。」他說罷便瓷瓶塞給耶律紅纓。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給耶律紅纓解釋病菌病毒的概念,只好用了風邪,邪祟等物讓她大概明白其理。瓦剌人素來喜愛在箭頭沾上糞汁等物,這耶律紅纓負傷極有可能是感染了細菌才會導致發燒。包布同已然雙腿中箭他便擔心感染,但是用了那黑袍人的金瘡藥後安然無事,想必定然有奇效。

「管用麼?」

「放心吧,害不死你。」

「你!」

耶律紅纓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便解開衣領露出滑嫩香肩與左臂開始將金瘡藥倒在那化膿的傷口上。包元乾看著這化膿烏黑的箭傷心道自己猜測不錯,與細菌感染無異。

不過這耶律紅纓倒是毫不避諱,可能她自小生活在蒙女真混雜的環境裡,對著漏出半個肩膀之類的小事毫不在乎,也不覺得包元乾在旁看著就是冒犯。

不過包元乾一個現代人更開放,你一個女子都不在乎那包爺更無所謂了,反正後世那些女孩露的更多的也不是沒有。

「你應是與那本雅失裡乃是血親吧?天元帝之後,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耶律紅纓合上衣領問道。

包元乾知道她不會無事前來,見她切入了正題便道:「能有什麼打算?且在克烈部浪的幾日是幾日。」

「哦?你可不像這樣的人,隱瞞身份把瓦剌兩部騙的兜頭轉,還陰了那哈剌章一手。這樣的野心家說自己放浪度日,你說我信不信?」她說話有些咄咄逼人,畢竟他們沒能擒住馬哈木,這裡頭的責任有一半還是包元乾的。耶律紅纓眼眸一轉,盯著不老實的包元乾道:「而且你似乎得到了一個好東西?」

「公主有話便直言吧,不必拐彎抹角,快人快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