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一戰,蘇芽已有彪悍之名,誰人不知道這位話本娘子實際是一隻藏龍臥虎?

都道是,她定與沈淮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否則豈能隨伴身側,捨命相護?卻沒想到,她竟與沈淮的祖父母大有淵源?

沈淮的祖母,那可是當朝太后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沈淮這是要在死前為蘇芽過個明路,有了這層關係,日後蘇芽也是要有大造化的。

人心喧囂,蘇芽卻恍若未覺,只站在原地,盯著沈淮。

說了這一會兒話,他兩顴的殷紅已不見了,細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愈發襯出面色的蒼白,在床幔的掩映下,虛弱得彷彿下一刻就要融進空氣中。

她驚心不已,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

沈淮似有所覺,轉頭看蘇芽,眼中陰鬱散去,勾起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蘇芽停步,他心中惦記她,這是他的情意,此時爭執於事無補,於他無益。

沈淮轉而徵詢地看向王恕。

王恕將視線從蘇芽身上收回,點頭道:“沈大人儘可放心。”

孫副守備也連聲應了,甚至還問徐國公:“既是沈家老祖宗的故人之後,日後自是福氣多多,還是個女娃兒,星點兒的衝撞算什麼!國公爺,您說呢?”

徐國公回看,如今連這老狗都想要教他做人麼?再說了,他為難那小丫頭做什麼?

他心中暗罵,口中卻只得應道:“自然。”

沈淮彷彿終於放了心,閉目輕聲道:“謝過……各位……”

王恕靠的近,一直警醒著他的狀態,此時突然感覺不對,喚道:“沈大人?”

卻見沈淮臉上閃過痛苦之色,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蘇芽箭步上前,迅速將他身體側過,張參木立刻呼喊藥童:“快!拿針來!”

佇立在旁的錦衣衛迅捷地擋在床前,領頭的紅衣驍騎對王恕等人一抱拳,將人請出去。

眾人跟著王恕快速退出西廂房,卻站在丈外,不敢離開。

經這一番論證,他們所得資訊實在已經比期望的更多,眼見著那邊又被錦衣衛封鎖了,裡頭情形望不見,焦躁的情緒開始瀰漫。

“這,情況怕是不好。”

“沈大人的毒傷這般兇險,實在不該急著多說這許多話……”

有人低語聲大了點兒,把錢御史氣得跳腳:“說什麼風涼話呢?!”

他把頜下鬍鬚吹得飛起,怒道:“也不想想:是誰逼得沈大人不得安心,非要強撐病體,自證清白?”

有人呼應:“正是!所謂‘生前事,身後名’,這是為人的風骨,怎可指摘?”

有人辯解:“誰指摘了?只是說當前保命要緊,其餘是非朝廷自有論斷,不急著……”

有人截斷:“怎麼不急?朝廷也是要人做事的,也難免耳目閉塞。廣西之事,尚有時間等待朝廷查辦,可今日之事,沈大人還有時間等麼?”

有人磋嘆:“若非今日耳聞目睹,我等怎麼知道沈大人捨身為國,深藏功與名!沒有一腔熱血,他豈會如此行事?他既有一腔熱血,又怎肯不明不白地蒙受汙名?沈大人是不世出的才俊,卻在淮安被逼迫至此,令我等羞愧啊!”

有人論辯:“可曹大人被他射殺是事實,畢竟是朝廷命官,功過自有朝廷獎懲,豈可私鬥?”

有人跳腳:“呔!你是不是有甚利益牽扯其中?!若真是曹大人屢次三番加害,則沈大人不過是被迫自衛,那時人家被毒得看不清,怎知對面是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