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此人,“大器晚成”,人到中年還能抱上大腿,倒有大半是靠捨得下臉、狠得下心賺來的,審時度勢,完全沒身段。

沒辦法,靠別的他也不行,入宮後才學得幾個字,論能耐確實沒多少,但是像阿諛奉承、忍辱偷生、左右逢源這種技能,李正確實是再擅長不過的,否則他也得不到這淮安鎮守太監的肥缺。

居養體,移養氣,權勢養脾氣,李正在淮安做了幾年大官兒,傲氣也是養起來了。

譬如今日,儘管對方是宋瑾,可是,一則他自恃在自己的地盤上,二則宋瑾孤身而來並且已失了最後的武力屏障,這三則,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那本直拿閹人心智的《生勢大法》,這幾項合併,便使李正維持了一種“萬事皆在掌控”的錯覺。

沒錯,是錯覺。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李正一定不會再像方才那般,給宋瑾任何近身的機會,他此時手腕被宋瑾扣著,脈門上抵著一根寒芒,針尖兒已陷進皮肉中,又刺又冰的痛直通腦髓,連求救的話都喊不出口。

宋瑾的大袖掩著兩人的手,看著便像是兩手交握一般,便如尋常,聲音更是平穩的很:“這法子玄妙,不可外傳,須得讓人再退遠些。”

李正額上青筋跳動,咬牙切齒道:“區區……”

“區區小傷,可毀一生,”宋瑾微笑截斷李正的話,“因而若想求再生的機緣,施法前須得問詢居士幾個問題,旁人聽到不好。”

他說著微微側身,背對亭外,緊盯著李正的眼裡毫無笑意。

久違了的壓迫感瞬間被喚醒,李正並沒有什麼選擇的糾結,立刻揚手讓人退遠些。

幾個大漢有些遲疑,照他們的看法,站在亭外已經算遠的了,再遠可就不安全了。

管家卻是看到那紙上內容的,貼心地認為退遠些才是對公公的孝順,因而拉著幾人使勁兒退,直退到了湖邊小徑以外,差點兒就要貼到牆根根邊上去。

開玩笑麼,這種事情是公公的心頭痛,若以後不得成功,那痛就變成了恨,屆時他們這些聽到看到公公狼狽的人,豈非要變成公公的眼中釘?

李正坐著不敢動彈,眼睜睜地看著貼心的下屬們一退再退,恨得牙根疼,卻絕不敢輕舉妄動。

局面似乎已經翻轉,琴音也漸漸趨於消停。

“繼續彈。”宋瑾冷聲道,“不讓你停,就別停。”

夏清風一凜,已經磨出了血的手指立刻又支稜起來,琴音再次升高,此時,這亭中便是正常音量,遠方的人們也聽不清了。

李正心思早已轉了好幾轉,再開口時,態度早已變得十分恭謹,甚至一邊說話,還一邊作勢彎腰,“師父……”

“坐直了!”宋瑾一聲輕喝,冷笑道:“平日什麼樣,現在便要怎麼樣,你若敢流露半分異常,老子立馬就剁了你,把你這黑心肝生掏出來,也不廢一時片刻。”

李正頭皮都涼了,這人可不是隻會說狠話的,他辦的出來!

連忙換上更諂媚的笑臉,李正急應:“好好好,是是是,我聽話。”

“我來問,你來答,”宋瑾道:“答得好,今日便留你性命。”

“是是是,師父請講,奴婢什麼都說。”

“你是怎麼得知我行蹤的?”

李正聞言,猶豫了一下。

宋瑾冷笑,手底下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