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星體在真空裡飄蕩,連環的爆炸隨之而來,讓它們變得愈發破碎。親眼目睹一整顆星球的毀滅是相當駭人的,足以使一個人的理智受到挑戰。

當你親眼目睹大地崩裂,天空成為燃燒的灰盡時,其他一切事情都會變得不再重要。

而此刻,親眼目睹這顆星球被毀滅的,有兩千二百三十一人。在十分鐘前,這顆星球還存在,只是正在被一群極限戰士進攻而已。而現在,那些叛徒已經和它一起變成了灰盡。

三千二百三十一人,最後的倖存者。

他們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震驚過後的茫然與麻木,被火焰包裹,飄蕩在宇宙之間。溫暖的溫度卻沒有讓他們提起精神,它雖然讓他們不必受到寒冷之苦,卻無法免除精神上的疲累。

死裡逃生是很容易讓人感到精疲力盡的。

他們中有身穿軍裝的人,也有髒兮兮的礦工,頭頂上帶有探照燈的安全帽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被取下。如果用理性來觀察這個場景的話,他們還活著簡直就是一種奇蹟。

真空應該用缺氧與低溫奪走他們的生命才對,而那火焰阻絕了一切,讓他們還有餘裕與經歷互相交談,互相表達震驚。

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腕處的念珠,飽含敬畏地說了句帝皇保佑。他的頭髮亂糟糟的,額頭上甚至還有個傷口仍然在滲血。

但是,從他所穿的那件襯衣與皮鞋上,你能看出他多半是個非富即貴的人。儘管如此,他卻沒有在和一群骯髒的平民們擠在一起時表露出什麼不屑或厭惡。

實際上,恰恰相反,他甚至還在幾分鐘前將自己的外套交給了一個懷抱嬰兒的母親,後者的衣物有些破損,而他剛好多出一件外套。這件事對他來說彷彿只是順手為之。

「帝皇保佑。」他重複了一遍,深棕色的眼中顯得很是茫然,念珠被他攥得非常之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是帝皇的保佑。」

一名牧師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的眼中同樣有那種震驚過後顯露出的茫然無措,但大體上來說還算得上平靜。只是,他在說話時卻顯得有些乾澀。

國教配發下來的牧師衣物顯得很是老舊,且沒有太多的裝飾,這意味他在這片星球的國教內並不受太大重視。

這很正常,畢竟,每個星區的教義都各不相同。雖然都遵循著帝皇是人類的保護者這一信條,但在細枝末節處總是不同的。

在傳教的初期,國教的傳教士們為了將信仰播撒到帝國境內的各個地方,可是將帝皇的形象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改變。

為了與當地的神話傳說進行互補,帝皇的形象甚至可能在相鄰的兩個星球上截然不同,有時甚至連性別都會變化一二。

「阿薩扎爾牧師......」

貴族看上去像是鬆了口氣:「您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我看見那群可恥的叛徒攻佔了教會,我還以為你們......」

「我的同伴們用信仰保護了我們。」

阿薩扎爾很是平靜地回答。「當然,還有噴火器、鏈鋸劍與忠誠的十字軍戰士們。奈何我只是個負責宣講教義的人,做不了他們那樣的事。」

「只有您活下來了?」

「現在還不清楚......但我的確沒有看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張臉,反倒是先看見了您,埃爾內斯托先生。」

牧師抿了抿嘴,低頭看了眼腳下黑暗的星空。透過火焰,它們彷彿都變了顏色。他緩慢地問:「這場災難到底因誰而起?」

貴族苦笑了一下。

「如果您執意想知道問題的答桉,我會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可如果我這麼說,您應該是不會信的——是誰向那群叛徒

傳送了身份辨識碼呢?你我之間心裡應該都清楚,叛徒從來不只是來自群星。但是,那人已經被槍決了,這點我可以保證。」

他拍了拍腰間,一個槍套在那裡空蕩蕩地搖晃。

牧師點了點頭:「願他那骯髒且可恥的靈魂在帝皇所構築的雷獄中永無休止地被鞭笞,每個因他而死的人都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