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洵沉聲說道:“範侯沒有問出來,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要的是什麼。”頓了頓,他也不藏私:“我只是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肯開口,我可以送他們的家人兒女離開江北,不會受人歧視嘲笑。”

範毅城神色一凜,說不出話來。

範毅城苦笑了一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威逼利誘還是祖宗榮耀,都已經無法打動他們了。

他想了很多,也想過要幫他們安置好家人。但是這些人是不會相信的,在江北範毅城就是絕對的權威。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剋扣軍餉的人會善待他們的家人,而且他們的家人留在江北也只會被打擊報復。

只有徹底離開江北,才能讓他們的家人生存下去。這一點只有葉洵能夠做到。

“可是你僅憑這一點就說趙宣勾結了東瀛人,而且還要來犯,未免也太草率了。”範毅城說道,“我大啟水軍威名赫赫,當初東瀛人如喪家之犬一般逃竄,這麼多年都不敢來冒犯一步。本侯不相信東瀛人有這麼大的膽子!”

孟星辭此時開口道:“若是以前自然是不敢的,可是現在的大啟水軍早已經不是太祖皇帝在時的那支裝備精良、士氣如虹的江北軍了。”

範毅城對孟星辭怒目而視。

孟星辭嘴角浮現一絲冰涼的笑容:“現在的江北軍,除了神舟營有一戰之力以外,神龍營和神淵營,早就因為剋扣軍餉導致軍心渙散。戰船的武器裝備更是落後一大截,當日範侯說,這些武器裝備是要循循漸進的更換。可是據我所知,兩大營的裝備已經有近十年沒有更換過了。”頓了頓,她看向範毅城:“這樣的一支水軍,又能震懾得住誰?便是我都認為,現在是東瀛人起兵來犯的最好時機。”

葉洵瞥了孟星辭一眼,又跟著說道:“而且現在趙宣手裡還有藥人,這些藥人力大無窮,不知疼痛疲倦,戰鬥起來以一敵百都有可能。”頓了頓,他沉聲說道:“我寧願相信我的猜測是錯的,若是真的,江北即將面臨一場大戰。”

孟星辭看向範毅城:“我記得範侯的祖上是太祖皇帝的副將,在軍中亦是英勇無敵,屢立奇功。範侯一直以先祖為榮,幾十年了,東瀛人若是再次來犯,不知範侯可有把握能抵擋東瀛呢?”

範毅城張了張嘴,他是沒上過戰場的人。因為太祖皇帝當初實在太過能幹,江北這邊連個水匪都沒有,他也曾遺憾過,自己生不逢時,若是有幾場漂亮的仗打下來,也沒有人敢說他是沒打過仗的將軍了。

可是現在,可能要打仗了,孟星辭問他可有把握。

範毅城突然覺得有些迷茫了,他有把握嗎?他自己都不知道。

安王爺看著範毅城這樣心裡就有數了,他道:“為了以防萬一,範侯還是做好準備的。依本王看,現在就算開戰也指望不上。”

範毅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低聲應是。

安王爺暗暗地搖頭,這些年範毅城在江北隻手遮天,過得太順遂了,以至於沒有半點擔當。

皇兄一直顧忌著江北是龍興之地,所以對江北集團勳貴多有禮讓,如今看來卻是禮讓過了頭了。

安王爺又看向孟星辭:“本王覺得,那個趙宣是一切的關鍵。若是能找到他,一切的危機就能迎刃而解了。範侯去防範東瀛人,找趙宣的重任就交給孟大人了。”

這荒唐王爺也不是一無是處,看問題也是很精準的嘛。

孟星辭拱手應是:“下官領命。”

雙方各司其職,可是進展的都不順利。

首先是佈防問題,範毅城讓神舟營去海面巡邏,防範東瀛人。可是兩大營的裝備不行,戰船也多有損壞,範毅城還得修繕保養戰船,武器裝備也要換。

可問題是,剛剛補了五百多萬兩銀子的軍餉,他一時間也拿不出太多銀子了——而且還不能跟朝廷要,是真的焦頭爛額。

孟星辭那邊進展也不順利,本來他們就剛來江北,人生地不熟,帶來的人手還悠閒。趙宣在江北經營數代,根深蒂固的,而且為人狡猾,怎麼可能讓孟星辭找到?

孟星辭便去找範毅城幫忙,範毅城雖然對孟星辭和葉洵頗有微辭,但也沒拒絕。只是他現在忙著軍中佈防一事,實在分身乏術,便給她安排了一個副將配合。

只是那副將卻以為範毅城因為孟星辭和葉洵數次沒臉,這兩人肯定是得罪範毅城了,哪裡會好好配合?孟星辭交代下來的差事都是消極怠工,根本沒有好好去查,要不就是一個勁兒的拖延。

是以雙方都無甚進展。

一轉眼就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的江北海水如冰,卻依舊有不少出船的人。

如今的孟星辭已經習慣了江北的生活,喜歡海風中鹹鹹的氣息,還有潮溼的空氣。

夕陽照在海平面上,連海水都被染紅了,孟星辭遙望著遼闊的海面輕嘆了一口氣。

“真美。”

葉洵側過頭,望著身側的她,微微一笑:“真美。”

孟星辭望著海面出神,她輕聲說道:“我希望這裡一直是這樣的,安靜和平,從容寧靜。”

葉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他淡淡地說道:“其實以前的江北不是這樣的,這裡水匪盛行,百姓民不聊生,還有東瀛人侵擾。是當年的太祖皇帝,一統江北水匪,定下了規矩,江北的百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孟星辭點了點頭:“我知道,趙家也因此被前朝封為寧宣王。到了太祖皇帝那一代,前朝皇帝昏庸,太祖皇帝才起兵的。”

葉洵點了點頭:“不錯,所以這片海域上的百姓並不軟弱,他們經歷過動盪,也享受過安穩。便是敵人來了,他們也會拿起武器,勇敢的生存下去。我們要做的,就是帶領他們贏得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