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星小臉清寒,低聲道:“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麼說姑娘?!當初那條路明明是他自己選的,如今落魄了,卻來怨怪姑娘!咎由自取,怪得了誰!”

裴道珠沉默不語。

她阿父興師動眾地跑過來,還弄來這許多圍觀者,無非是向她施壓。

她阿父……

是想要銀錢。

只是……

這些年的過往,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挨不完的毒打和謾罵,捉襟見肘事事算計的貧寒和落魄,阿孃忍受了十多年的屈辱和委屈,姑母屢次三番地羞辱和為難……

雖然血濃於水,但平心而論,她對阿父和姑母,確實沒有感情。

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眼看這四周的議論越來越激烈,枕星著急:“姑娘,咱們如何是好?”

裴道珠動了動唇瓣,沒能說出話來。

裴茂之眼底藏著得意,嘴上卻道:“阿難,我是你的生身父親,你對我是有贍養義務的,趕緊把我和你姑母接進將軍府,再請神醫為你姑母治病。我也不要求你別的,後半輩子,有我們一口飯吃就夠了!”

枕星咬牙切齒:“什麼東西,他也配住進將軍府?!這可是沈將軍的家,跟他們有什麼關係!若是將軍和夫人傍晚回來,瞧見府裡多了這兩人,只怕是要氣死!”

裴道珠當然明白,絕不可能讓這兩人進府。

他們宛如跗骨之蛆,一旦讓他們住進府裡,慢慢就會要求更多的金銀珠寶。

將來,攆都攆不走的。

面對巨大的輿論壓力,裴道珠慢慢紅了眼圈。

她步下臺階,柔聲道:“阿父說的什麼話,我怎會不管你們呢?哪怕從前在裴府時,你隔三差五打我罵我,甚至不惜把我當做小妾抵押給蕭衡,好換取錢財償還賭債,可你終究是我的阿父,我這輩子,是不會不管你的。”

她說著,還動情地落了幾滴淚。

秋風蕭瑟,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圍觀百姓見狀,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早前聽說裴道珠嫁進蕭家做妾時,心裡還揣著幾分好奇。

裴家雖然家底空了,但好歹還有個世家的頭銜,裴道珠作為嫡女,怎麼就淪落到做妾的地步?

原來是為了幫裴茂之償還賭債!

他們望向裴茂之的眼神,不禁鄙夷了幾分。

裴茂之暗道不好。

他這女兒一向狡猾,他一個不注意,竟然讓她佔了便宜!

他正要想方設法扳回一局,裴道珠又柔聲道:“姑母也是可憐,當初好心為我介紹親事,雖然物件是個容貌醜陋又不通文墨的寒門子弟,但畢竟是她的好意。這般親事,不給表姐留著,反倒特意留給我,可見是我承了她的情。如今她成了這副模樣,我瞧著,也十分心痛呢。”

眾人又是啞口無言。

望向裴雲惜的目光,也夾雜了幾分複雜。

原以為是裴道珠不孝順,沒成想,竟是這兩人為老不尊。

裴茂之面紅耳赤,惱羞成怒。

他破罐子破摔,粗著嗓門道:“反正不管怎樣,你就是我女兒!如今你阿父我身無分文流落街頭,你就說吧,我以後怎麼辦?若是你不肯養我,可休怪我無情,告到官衙裡去!”

裴道珠面色清冷,並未接話。

裴茂之冷笑兩聲:“要不,你把蕭衡叫過來說話!什麼郡公,再過不久,就是我女婿了,女婿贍養岳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正好,他手裡有座金梁園,我瞧著很是喜歡,就讓他把我接到金梁園裡,為我養老送終好了!”

裴道珠胸口泛起一陣陣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