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婉慢慢抬起手,遮住天上的太陽。

她注視著紋路縱生的掌心,歪了歪頭:“他們說,從掌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命……可我顧燕婉不認命。既然能搶走她的未婚夫一次,那麼就能搶走第兩次。這輩子,我都要壓著她,踩著她……我可以不如世上其他女子,但我絕不能不如裴道珠。”

她神情陰狠,宛如鬼魅。

沉吟片刻,她示意侍女俯下身,對侍女低聲耳語:“你去市井裡……如此這般……”

……

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議論這樁即將到來的婚事。

街邊酒肆。

一位書生搖著摺扇,津津有味道:“你們是沒瞧見蕭郡公和裴姑娘的風姿,站在一塊兒那叫一個登對養眼,跟金童玉女似的!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嘿,整個建康誰不知道他們二人!聽說從前啊,裴姑娘只是郡公的妾,自請歸家之後,郡公倒是捨不得了,追了這麼久,終於追成了妻,這姻緣路,可謂相當坎坷曲折了。”

“我還聽說,這場婚事十分盛大,光是聘禮,就抬了好幾日,給足了裴姑娘體面!裴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雖然裴家落魄了,可絲毫不影響她的顯赫……”

“……”

各種議論層出不窮,其中不乏羨慕的聲音。

酒肆角落。

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男人,醉醺醺躺在地上。

一身棉麻袍子滿是補丁,早已洗得發白發舊,此刻被地面的汙水弄髒,整個人看起來蓬頭垢面不修邊幅,與街邊乞丐也沒什麼區別。

他懷裡抱著空空如也的酒罈子,原本如死狗般一動不動,聽見這群書生議論的內容,忽然抽搐般彈了彈腿。

他艱難地坐起身,抬袖擦了擦骯髒的臉。

赫然正是裴茂之。

時值深秋,穿街而過的風透著刺骨的寒意。

裴茂之打了個噴嚏,眼睛渾濁至極。

他休了顧嫻,納了青樓歌姬為妾。

原以為那賤人懷了他的兒子,要為他裴家傳宗接代,於是他忍受著她的壞脾氣,各種好吃的好喝的供上,比對待他親孃還要孝順。

誰知……

那個賤人根本沒有懷孕!

她敗光了他所有的家產,才堂而皇之地告訴他,她一直都在演戲,一直都在欺騙他!

如今他一無所有,她再也沒有留下的必要,於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倒是給他留下了一屁股債!

烏衣巷的祖宅已經抵押出去,前兩日才被高利貸商人收走,他如今身無分文,只能躋身在一座破廟裡,整日靠旁人施捨度日。

就連世襲的官位,也因為自己曠職太久,延誤了許多事,被朝廷褫奪。

他如今,已是一無所有……

“阿兄!”

遠處突然竄過來一個瘋瘋癲癲的中年婦人。

她抱著一個又破又髒的枕頭,興高采烈道:“阿兄,看我找到了什麼,朝露!我的露露回來了,你看你看,她還會對我笑呢!”

是裴雲惜。

自打韋朝露走後,她整個人就魔怔了。

韋家嫌她丟人現眼,再加上她沒有強大的孃家撐腰,膝下又沒有兒子,於是一紙休書把她趕出韋家,如今和裴茂之一起住在破廟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