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八道:“從前唯一能給我啟示的人便是你的父親,現在他走了這個世上也許再不會有人能給我半點指導了。一切的路,以後都要靠我自己去走了。”

柳素素道:“你真的時常苦惱嗎?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是這樣的人,我一直以為你從來都是胸有成竹。”

牛八道:“我時常苦惱,只不過從不在人前表露罷了。”

柳素素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勉強,但卻是發自內心的,素素道:“你剛剛不就堂堂正正的在我面前表露了嗎?”

牛八道:“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可不一樣。”

柳素素聽了這話,略感欣慰,似乎有一股暖流,在這漫天飄雪之中,進入了她的心口。素素看著牛八愁苦的臉說道:“還有一個人也時常跟我表露這種苦惱。”

牛八詫異道:“這個人是誰?”

柳素素道:“這個人就是我父親,你的這種苦惱,我父親的這種苦惱。在我聽來卻很是喜歡,我心底是喜歡的,追求天下至理之人才有這種苦惱,就好像有這種苦惱的人是高尚的,乃是以天下為己任。”

“以天下為己任,很有見地。”牛八贊同道。

“就在他過世的前幾天,他還跟我說過。”柳素素看著自己父親棺槨的方向說道,“我父親他研究了一輩子人,可人心到底終究是如何,連他也不敢肯定。”

牛八道:“老師的離去,弟子本應該敬獻一份祭禮以寄託弟子的哀思。可是我現在卻囊中羞澀,所有的錢都去買紙寫檄文了,實在是拿不出錢來。”

柳素素道:“祭禮並不重要,你能來看他才是最重要的。”

牛八卻搖了搖頭,說道:“這一座法源寺唐朝就有了。原名叫做憫忠寺,原本的意思是悲憫天下所有的忠烈之人,你的父親忠於了自己的宏志,一輩子高風亮節。他臨終之時還念念不忘人間的疾苦,如此懷瑾握瑜,我這名弟子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紀念他。”

說著牛八來到祭堂外的雪地裡,像不會走路的嬰兒一樣伏下身子在雪地裡匍匐起來,牛八一邊在雪地裡爬行,一邊用自己的手和肘把雪漸漸的堆到一起。

看著牛八被凍得通紅幾乎不能彎曲的手指。柳素素和大哥柳從權都驚呆了,他們不知道牛八要幹什麼啊。

柳素素走下臺階來到牛八的面前,問道:“你要幹什麼?八哥。”

牛八一邊堆著雪一邊說道:“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終於牛八完成了他的壯舉,柳素素急忙攙著他站了起來,拍打著他身上的雪花。

“這是我作為弟子送給柳先生的雪祭,老師,一個人一輩子追求人間至理的人,理應用在這個世上最潔淨的雪之花來祭奠。”

柳素素看著牛八認真的被凍得通紅的臉,似乎有些明白父親為何如此看重自己的這個弟子了。

‘打虎團’居住的禪房中,一個人抱起被牛八寫滿字的文稿來到了銅火盆邊說道:“先等會兒,先把這些燒了吧,這些紙燒起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