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自欺欺人(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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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陽這才明白伏隱和李東陽兩人是怎麼消失的,這麼看來,李東陽被帶走,伏隱跳入江中的可能性比較大,他心中放鬆下來,這至少說明伏隱和李東陽兩人性命無礙。
但很快朱重陽還是為兩人擔憂起來,李東陽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伏隱跳入江中後又去了哪裡?為何周圍的人對兩人的離去都沒有發覺?除非伏隱跳入江中後,就和花從容扔入江中的石人一樣,直接沉下去,否則一個人溼淋淋地從江水中爬出來,不會一個看到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裡,朱重陽謝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對了,你們之前從船上扔下去的石頭人……”
花從容道:“這個和你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朱重陽道:“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就是單純地好奇。”
花從容來到房間角落裡放著的一口箱子旁,然後對朱重陽道:“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朱重陽一度懷疑花從容扔石人入江,乃是效仿昔日鐵牛沉江,不過是為了保佑船行安全,他來到木箱旁後,看到木箱子裡放著幾塊石頭,他摸不著頭腦地問道:“這,這大理石就是用來雕刻的麼?”
花從容點了點頭:“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後來他離開後,我就沉迷於雕刻他的相貌,每雕刻出一個他之後,我就會將他的石像沉入江中,那代表著他一次次離開我,離開我的心裡,我想,等我雕刻出他一百座石像,或者他就能從我心中抹去,不留痕跡,之前投入江中的石像,是我親手雕刻出來的第三十二座他的相貌。”
朱重陽愕然道:“你這豈非是在自欺欺人?”
花從容問道:“為何是自欺欺人?”
朱重陽道:“你不斷雕刻那人的容貌,那人的印象豈非在你心裡越來越深刻?你說要藉此忘記他,可是每雕刻一座石像出來,只怕你心中的記憶越深……對了,你喜歡的人怎麼……怎麼是個男人?”
花從容的眼睛有些紅了,“他”再次用衣袖遮住自己,等到衣袖落下,花從容已從俊美少年變成了一位神情落寞的少婦形象,花從容道:“我和他在一起時,這就是我的樣子。”
朱重陽心中糊塗起來:“那你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花從容道:“我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甚至可以說是既非男人,也非女人,唉,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朱重陽當然聽不明白,但他還是勸花從容:“既然你喜歡他,何不去找他?躲在屋子裡刻畫他的樣子又有什麼用?”
花從容悽然道:“他已經死了,這世上已經沒有他這麼一個人了,我又該,又該去何處找他?”
朱重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說不出話來。
花從容道:“世上之人,誰能不死?只不過有的死得早一些,有的死得晚一點,其實早早晚晚,期間又能有多少分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朱重陽感覺花從容神智有些不清,他說道:“既然你看得這麼通透,為何還會覺得難過,為何還會傷心?”
花從容道:“雖然曾經擁有過,但失去了也會感到痛苦,你說我在自欺欺人,既然想要忘了他,為何還要一遍一遍地雕刻他的相貌,豈非對他的印象越來越深刻,是不是?”
朱重陽茫然地點了點頭,聽他說話如此條理清晰,並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樣子。
花從容道:“你不懂,我心中對他的樣子已經越來越記不清了,我雕刻他的石像,頭幾個我還能肯定那就是他的樣子,最近這些石像,我已經不能肯定雕刻得像不像了,我對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我怕我自己根本雕刻不了這麼多的石像,就會將他徹底遺忘,我想要忘了他,忘了這份痛苦,最近才知道,他的樣子可以忘掉,痛苦卻忘不掉。”
朱重陽沒有這種徹膚之痛,體會不了他的心意,他說道:“痛苦是忘不掉的,只能用別的事情來取代,或者當你再喜歡上別的人時,痛苦就會減輕一些。”
花從容聽到朱重陽的話,原本哀慼的面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說不盡的嘲諷。
朱重陽聽得有些生氣,他說道:“我是一番好意,你不聽便罷,有何故嘲笑我?”
花從容還在笑,笑聲中帶著數不盡的嘲諷和自哀之情,朱重陽見他笑個不停,又不能捂著他的嘴,只好轉過頭去不去搭理他,然而花從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朱重陽聽到他淚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回過身來愕然看著他。
花從容停止了大笑,對朱重陽道:“我有時就會這樣失控,我不是在笑你,而是在笑我自己,在他離開之後,我為了掩蓋心中的痛苦,也曾寄情於酒色,這條船就是他走了之後建造的,我搜羅了一群最懂聲色犬馬之人,每日在船上縱情享樂,我以為我能夠藉此緩解心中痛苦,到頭來才知道,我無論做什麼,都驅逐不掉那種孤單之感,整個人世間已經沒有了他,沒有人能夠取代他,我不想孤獨地活,卻又沒有赴死的決心。”
朱重陽似乎懂了他的一點心情,卻又不懂,為何他如此傷心,以他的性情,連殉情之心都沒有?但他也知道了樓下那些聽曲飲酒作樂之人,都是從何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