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和伏纓兩人剛剛衝出軍營時,因為穿著黑色夜行衣,被不少還沒得到命令的巡邏士兵追逐,但兩人自是輕而易舉地將這些人甩掉。

到後來李英泰讓他們撤回的命令傳開後,沒有人再去追捕兩人。

來到遠離營地的地方,兩人停了下來,相隔數里地,依舊能看到營地中燈火通明,卻沒有人離營搜尋他們,顯然李英泰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建議,不再派兵搜尋他們。

伏纓至此對朱雀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感慨道:“想不到咱們竟真能做到。”

朱雀笑道:“沒試過,怎麼知道做不到?現在你手裡有了名冊,想來李英泰也會打消以低價購買如龍馬場馬匹之事。”

伏纓聽她提到名冊,想起自己在迎賓樓還順手牽羊地偷盜另一本冊子,他將冊子拿出來給朱雀看:“你看看這是什麼?好像也是一本名冊。”

朱雀找來一根樹枝,點燃照亮後,他翻開這本名冊後說道:“這本也是名冊,只不過既不是餉銀髮放的名冊,也不是他們勒索百姓的名冊,而是一本孝敬名冊。”

伏纓有些不明白:“什麼事孝敬名冊?”

朱雀道:“你以為衛所軍營領空餉的事真的沒人知道麼?現在全天下六十三個衛所哪個衛所不這麼辦?很多衛所出現了大量的逃兵,衛所卻隱瞞不報,依舊拿逃兵的名字領取餉銀,上面的官員又豈能一無所知?當然是受了賄賂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大家拿的都是朝廷的錢,又沒人損失什麼,大家何樂而不為?”

伏纓道:“可是這麼肆無忌憚地冒領餉銀,一旦邊疆告急,這些衛所勢必人手不夠,那豈非要吃敗仗?”

朱雀道:“現下還不至於,俗話說得好,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些蛀蟲一點一滴地將朝廷的底子蛀蝕空了後,自然會出大問題,你看看,這本名冊上,寫的都是兵部上下大小官員,還有戶部的一些官員,這些人收了這麼多的錢財,自然會為下面遮掩了。下面人胡作非為也就有了靠山,他們所犯的罪過也不能上達天聽,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無處申冤的案子發生。”

伏纓道:“真盼望有一位明君,將這一切都扭轉過來。”

朱雀道:“陳年積習爛痾,哪有這麼容易去掉的?就算真有一位皇帝知道些什麼,也很難更改,償若強行更改,又容易矯枉過正,發生亂子,當年的宋徽宗不就是很好的例子麼?他不能正視自己的能力,想要驅除胡虜本是好心,卻不料被胡虜看出宋朝的羸弱,竟被人反攻到京城,一致於發生了靖康之恥。”

伏纓道:“你是說,償若朝廷強行約束,會遭這些官兵的反噬?”

朱雀道:“我也不知道,但朝廷強行軍政清明,絕非可一蹴而就之事,算了,不說這些不快的了,這個孝敬名冊給我,那個領空餉的名冊給你,你準備去哪?”

伏纓聽他的話語中有就此分別之意,他心中頗為不捨,他一生所經歷的人中,除了已經成立了新的家庭的親人外,便是師父範縈懷和師伯項去邪,還有對自己有傳藝之功的邱啟明,以及丐幫的幫主金五門等人,這些人雖都對他不錯,但畢竟年紀上的差距,不能讓他們暢所欲言,行走江湖時,也從未遇到過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人。

這次遇到朱雀,伏纓感到兩人也算性子相投,卻沒想過這麼快就要分別,心中頗為不捨,他說道:“我要先回平陽,去客棧取了馬,然後再去如龍馬場,你呢?”

朱雀道:“我剛學有所成,從西域過來,總也要在中原好好長長見識,世上有這麼多不平之事,我也要管管。”

伏纓道:“你好大的口氣,剛剛下山,就有這麼大的抱負。”

朱雀反問道:“償若不是為了行俠仗義,我輩習武所為何來?唉,只是師父讓我少殺人多救人,前日我在酒樓中殺了十多名官兵,雖然他們自有取死之道,可是畢竟還是違背了師父的囑託,這裡事了,我想接著向東走走,聽說江南美景如畫,我想去看看。”

伏纓道:“反正你也沒有固定的去處,何不在平陽待兩天?陪我到如龍馬場去玩玩,也省得平陽衛的那群狗賊不守承諾,行事反覆,到時候沒有你在,我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朱雀也是初出茅廬,在江湖上行走也頗感寂寞,聽他這麼說,是有心和自己一起相處幾日,再加上他所言有理,那李英泰償若言而無信,自己總還是要出手教訓教訓他。

兩人來到平陽府時,城門還沒開,但區區城牆自然難不倒兩人,兩人輕輕巧巧地進了城。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一陣子,但不少早點鋪子已經起來忙活,兩人來到一家早點鋪前剛剛攤開的桌椅前坐下,這家早點鋪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兩人經營,見到這麼早就有客人上門,男的連忙帶著歉意說道:“包子還得等好一會才能出來,兩位若是有事,不妨過一會再來。”

伏纓道:“沒事,我們就坐在這裡等。”

朱雀指著忙碌中的夫妻二人道:“你我兩人恐怕此生都過不了這種生活,其實償若一直都是太平盛世,我也願意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伏纓取笑道:“你不過比我大一歲,十多歲的少年說話怎麼這般老氣橫秋的?好像你看破了世情似的。”

朱雀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是麼,師父一直這麼說話,我跟著他時間長了,所以也學了一點他說話的口氣吧,對了,你是做什麼的,輕功這麼好,武功卻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