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東看太陽可能出現的位置下面的雲層,顯得特別明亮,就知道天有轉晴的跡象。

地上的雪開始化了,路面就有些泥濘,車轍的痕跡都是打北邊來的。

走到鄭宅附近,郭東見門樓上的情況跟上次見到的差不多,有人時不時地探頭四下張望,門口附有家兵在巡視,手裡都拿著把鬼頭刀。

這些人渾身戾氣,不好惹,路上的行人見到,都躲著走。

常言道,化雪比下雪還要冷,郭東穿的是盧青山的夾襖,合身是合身,就是有些單薄,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氣。

鄭家近斜對面的有一家食鋪,郭東走進去,挑了個門口的位置,車馬打北邊來,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門口風大,身體都凍僵了,郭東直想跺跺腳,終是忍住沒有跺。

這個時辰晌不晌,夜不夜的,店裡沒有炒菜,只有醬肉,都是些山貨,郭東要了一隻醬兔子,還有一碗黃酒,掌櫃的把黃酒熱一熱,時間還早,郭東斯條慢理地吃了起來,喝下一口熱氣騰騰的黃酒,身體也能暖和些。

店裡除了郭東,還有一個熟客正跟掌櫃的吹牛打屁,他們談論是眼下正在洪澤湖舉旗造反的劉二。

“那劉二一度佔了盱眙縣城,當場血濺五步,殺了縣官兒...”

食客說得繪聲繪色,就好像他在旁邊看著一般,掌櫃的卻是嘆道:“盱眙屬鳳陽府,關咱們淮安府什麼事兒,這大雪天的又是運糧,又是送馬的,這不是折騰人嗎?”

“就說嘛...”

食客吞下一口酒,一拍大腿,接著道:“糧食咱不說,單說這馬,我聽說是鄭世聰為了討好官軍,主動攬下的....”

“噓...”掌櫃的立刻打斷了食客,瞧了郭東一眼,小聲道:“隔牆有耳...”

郭東覺得好笑,只是若無其事地就著黃酒,吃他的兔子肉,兔肉細膩,醬兔肉也有獨特的風味,味道挺不錯的。

看起來,鄭家在梅鎮幾乎到了人見人怨的地步,但本地人懾於鄭家的家勢,卻是敢怒而不敢言,提起梅家,多是讚譽有加,這是郭東到梅鎮以來的第一個印象。

鄭家是在幫官府打理賦稅、收糧,為官軍供應馬匹這類事情,客觀而言,現今這個世道,這類事情由誰來做,都討不了好,但為了討好官軍,主動攬事兒,那就太可惡了。

郭東*突然想到,沈燕青談及在養馬場受到伏擊,提及最多的人是海上飛,但自從到了梅鎮,感覺卻大為不同,郭東認為那場伏擊背後的推手就是鄭家。

海上飛是海寇,官軍再怎麼囂張,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跟海寇來往,倒是和鄭家勾勾搭搭,更合乎情理。

這個尤素卿,她大概長時間不幹正事兒,手生了,弄來的都是些什麼情報?

郭東時刻留意外面的車馬情況,已經有車馬陸續從門前駛過,鄭家的大門還沒開啟,車馬只能都在外面排隊等候。

這種雪天,人力拉車幾乎寸步難行,所謂車馬,並非只是車和馬,驢、騾子、甚至還有牛,只要是畜力,都有人用。

郭東見時辰也快到了,便起身,走到食鋪外面繼續等候,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車馬隊都陸續到了,郭東也在車馬隊裡找到了盧寅時的身影,兩人在空中對視一眼,都暗暗點了點頭。

鄭宅的大門開啟了,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空地上,橫七豎八地停著不少車馬,吆喝聲、叫罵聲、驢騾嘶鳴,攪合在一起,混亂程度比預期更甚,走到隊伍裡面,郭東裝著是個幫忙推車的,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