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真香。”

甘薪尋著香氣走進屋,見那酸菜魚盛在一個大口的陶罐裡,比其他菜式大上幾號,彎腰嗅一嗅,連聲稱讚起來,又道:“東哥說的辣椒,我在寧波府就見過,據說是紅毛番從他們那個歐什麼巴帶到咱大明的。”

“是歐羅巴。”

郭東笑著給甘薪補全了,又道:“甘大哥有所不知,辣椒原產地卻不是歐羅巴,他們也是從其他地方弄過去的。”

甘薪奇道:“哪個別處?”

辣椒原產地在美洲,但此時還沒有‘美洲’這個說法,郭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招呼大家坐下,“香兒,沈九,你們也坐下,嚐嚐我的酸菜魚如何。”

郭東又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本人不接受中評、差評,最好給我個好評。”

香兒站在郭東身後,撲哧笑了一聲,可瞧見沈九坐下,又不高興了,此言譏諷道:“香兒是婢子,不能上桌的,不像有人不識好歹,不守規矩。”

“我...我平日都是跟東哥一起吃飯的呀。”

沈九雖是強辯,卻是面紅耳赤地站起來,被甘薪一把摁住,甘薪道:“別理她一個丫頭片子,是爺們兒,就坐下一起喝酒。”

香兒執意不肯落座,郭東只好讓沈九用碗、分一些菜,給香兒留著,三個爺們兒這才坐定,香兒過來滿酒,輪到沈九,又嘟囔一句,“吃貨。”

郭東沒想到,香兒把他罵沈九的玩笑話都學去了,小小年紀就這麼毒舌?

沈九一聽,更是侷促不安,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餘者兩人看著有趣,笑了一陣兒。

郭東舉杯,說道:“甘大哥,連日來你一直辛苦勞作,多謝。如今事成,我敬你一杯。”

“東哥敞亮。”

甘薪大笑,亦是舉起酒杯,兩人一仰脖兒,都幹了。

回到剛才的話題,郭東才道:“那地方叫瑪雅,物產極豐,疆域也比大明大上好幾倍。”

甘薪驚道:“比大明還要大上好幾倍?那瑪雅國的皇帝豈不是比咱大明皇帝還要威風?”

“不然,不然。”

郭東連連搖頭,說道:“那裡都是些原始部落,物產雖極豐,卻不懂生產,只能靠天吃飯,部落散落各地,首領叫酋長,哪有什麼皇帝?”

見甘薪猶自迷惑不解,郭東索性換一個說法,指著沈九說道:“這麼說吧,若是沈九去了瑪雅,沒準兒也能當上個酋長。”

“東哥...”

沈九正埋頭吃著酸菜魚,聽郭東這麼一說,抬起頭來,張著嘴巴,卻是說不出話來。

郭東可不是在吹牛,美洲太大了,地方多的是,本地人沒什麼國家觀念,社會發展還處在原始階段,人的長相又跟東亞人差不多,若是沈九帶上大明先進的農具過去,還不得讓當地人給供起來?當個酋長什麼的,並非什麼難事。

但郭東的話,卻讓聽者十分震撼,連香兒都瞪大眼睛,表示難以置信。

今日有郭東親自做的酸菜魚,酒是好酒杏花黃,甘薪吃得很痛快,吃飽喝足一抹嘴兒,說道:“東哥,還有不過三日,便是中秋節,那天魚市人多熱鬧,不如爆米花就定在中秋節那天?”

郭東點點頭,在心裡記起,他和魏國公世子徐文爵還有個中秋之約,也不知他有沒有派人來。

三天一晃就過去了,中秋已到,天氣也給力,是個晴天。

出了門,郭東心裡不免一番感慨,前世他是個孤兒,成年後最怕逢年過節,別人過節,他卻無處可去,倒是在大明過中秋,好歹身邊還有幾個人陪著,郭東的心情不由快樂起來。

一行人,除了郭東,還有方立春等四個人,其中有個叫侯貴的,人還算靈活,日後便由他負責爆米花,今日是第一回,甘薪喜歡湊熱鬧,在沙柳候著,也會加入他們。

路過那幾間茅草棚子,郭東把方立春叫到跟前,問道:“方叔,早前你說,宅子那邊還剩下些磚瓦木料?”

方立春稱是,郭東又道:“天氣快要轉冷了,他們住在這四面漏風的棚子裡,會凍死人的。你把那些材料拉過來,幫他們每家起個小屋子,不要多高大,但要能擋住風雨。”

“公子,這...”方立春大吃一驚。

郭東竟然要幫流民蓋房子,瞧瞧郭東也不像在開玩笑,方立春臉上頓時浮出感激的神色,他也是流民,何嘗不知流民之苦。

方立春一抱拳,大聲道:“是。”

別人都是拱手施禮,方立春則習慣抱拳,可能跟他曾經是遼東軍戶有關,郭東注意到了。

獨輪車途徑沙柳,甘薪果然在一顆粗大的柳樹下候著,不過,他瞧郭東的神色卻是怪怪的,走到郭東近前,小聲道:“東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哪有得罪人,都是人在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