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幸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是人,不是神。

能夠掌控未來的,是神,而且還不是那種人格化的神,而是概念化的神才能做到的事。概念化的神,就類似“天”、“地”、“道”之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存在,他們是世界執行的法則本身,冥冥之中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尋。

面對不可控的未來,優幸只能透過自己的行為,稍微將未來向自己期望的方向撬動一點點,然後……向已經成為現實的部分妥協。

必然會有不如意的地方,所以妥協是必須的——除非無法妥協。

優幸的底線不高也不低,但真就落到無法妥協的境地,那麼優幸也不會去調低自己的妥協閾值,他只會暴起反抗。踩了他的底線,就要做好被他反撲的準備。

優幸已經表態了,他的反撲是可以拼上性命的。

看著那爍爍的目光,託雷基亞搖了搖頭,輕輕笑了起來:“既然你押上了那麼大的籌碼,我不跟也不合適了,對不對?”

優幸的目光一滯,接著,一股巨大的悲傷就襲上了心頭,眼眶頓時就溼潤了。

“優幸,你說得對。如果未來變成了……我無法妥協的那個未來,那麼,我也不想去,我也寧願永遠留在過去。”

託雷基亞就像是在述說一個事實,平鋪直敘地告訴優幸,他也有無法妥協的底線,不成功便成仁。

為什麼在泰迦原劇中,面對泰迦最後的攻擊,託雷基亞明明可以輕易地閃開,但他卻選擇張開雙臂全盤接受,是他被感化了?洗白了?人設崩壞了?

大概是……是因為他絕望了。

他絕望了,因為眼睜睜地看著未來已經註定了,註定會走向他無法接受的那個方向。優幸不知道託雷基亞在飛上天空的泰迦身上看到了什麼,恐怕現在連託雷基亞本人也不知道,但優幸總覺得心中隱約有一個大致的輪廓,但又不甚明晰,無法形成清晰的思路。

線索很少,只有一條,就是託雷基亞的那一聲“泰羅”。

飛在空中的泰迦那逆著光的身影與當年泰羅飛上火花塔的身影重疊,明亮得刺眼,刺眼到他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誰,連輪廓都模糊了,而他們間的距離又遙不可及,就更加看不清了。託雷基亞就是在這樣的一副畫面中看到了某個未來,於是徹底陷入了絕望。

而在那絕望的盡頭,就是託雷基亞安靜地崩潰了。

那樣的未來,不去也罷。

他大概是這樣想的。

但是優幸不想!

優幸只覺得熱血上湧,他一把握住了託雷基亞的手臂,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落入背後幽深的海底。

“既然你賭上性命,為什麼我不能?”

託雷基亞笑得更開心了。

“這算什麼?雙標?工藤優幸,你說如果未來不如你所願你就去死,那麼我不過是跟進而已,你在難受什麼?你在為我難過?那麼你死了,就沒人為你難過了?”

“你說得沒錯,工藤優幸,你就是個自私的人。

“自私透了。

“你寧可讓別人為你的死而難過,也不想自己為別人的死而難過。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是嗎?”

優幸一時間啞口無言,被託雷基亞懟到了臉上,心底裡的悲傷頓時一掃而空。

他看著眼前的惡魔,只覺得這幅場景真是荒誕極了。

託雷基亞居然在勸他,天上要下紅雨了嗎?

看著優幸一臉的震驚,託雷基亞很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他拍了拍優幸捏住自己手臂的手:“我們該走了。”

“不是說我想找到一個答案嗎?”

剛才那一路的畫面,就像是一個荒誕的夢,託雷基亞從中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他不能分心,不要被那些簡直堪稱沒頭沒尾的畫面迷惑了,很顯然,他想要的答案也不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