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見微知著(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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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敷奏走了進來,朝袁崇煥作了一揖。
袁崇煥面無表情,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他覺得這種腔調有利於防止徐敷奏同他調笑,“有什麼事嗎?”
徐敷奏直起身,一本正經地道,“前屯和山海關再次傳令後撤。”
袁崇煥“哦”了一聲,抿著唇與徐敷奏對視了片刻,向他象徵性地攤開一隻手道,“那令牌呢?”
徐敷奏看了袁崇煥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向前走了幾步,雙手呈到了袁崇煥眼前。
明廷嚴格的勘合符驗制度是洪武時期就定下來的,九邊凡需調動軍隊、傳遞軍情、命將出徵,都必須出示令牌。
一般而言,調動軍隊使用的是用寶金牌和調發走馬符牌,奏報軍情則使用火牌。
用寶金牌是兩塊小金牌,系專為奏請在調軍詔旨上加蓋寶璽而制,按照朱元璋的規定,只有中書省和大都督能持牌入內府,請用“皇帝信寶”。
因此用寶金牌在洪武十三年中書省被廢,大都督府一分為五之後,就自動廢而不用了。
現在袁崇煥手中的,是明末九邊慣用的走馬符牌。
這種令牌是用鐵製造的,闊二寸五分,長五寸,上鈒二飛龍,下鈒二麒麟,牌首有一圓竅,穿著一段粗粗的紅絲絛,符牌上還用銀字刻著十二個大字,“符令所至,即時奉行,違者必刑”。
這是朱元璋當年親自囑咐的“尺寸從唐,樣式如宋”。
顯然這代表著最後通牒。
袁崇煥抬起頭又問道,“那傳令的鋪兵呢?”
徐敷奏道,“就候在正廳。”
袁崇煥朝他揮揮手道,“那你先出去罷,待我想想該怎麼回覆。”
袁崇煥這時的目的完全就是想打發徐敷奏出去。
歷史上那個袁崇煥對這條最後通牒的回覆很堅決,“將士逃至者悉斬”。
只要碰見從寧遠城內跑出去的逃兵,前屯和山海關守將可以一律斬殺。
這條軍令一下,就相當於斬斷了寧遠城內所有私自撤退的可能,甚至連滿桂先前開玩笑說為了防止他自殺,所以到時候乾脆一棍子打暈他,抬著他退往前屯的那種可能也沒有了。
現代人袁崇煥是贊成這種做法的,從後面的歷史來看,在明末守城就是應該這樣堅定不移、破釜沉舟,一口氣徹底斬斷所有退路。
因此他現在嘴上說“要想想”,想考慮考慮這個根本不值得考慮的問題,實則就是不想看到徐敷奏。
徐敷奏卻站著不動,“那我等你慢慢想。”
袁崇煥道,“外面要幫忙的地方多著呢,我這兒又不缺一個傳話的人。”
徐敷奏笑了一下,他的長相在現代就是時興的“小鮮肉”明星長相,一笑就頗有愛豆在舞臺上向粉絲賣乖討巧的那種神采飛揚,“你這兒可缺著人呢。”
袁崇煥道,“我能缺人?”
徐敷奏誇張地一指門口,“不信袁臬臺出去打聽打聽,瞧瞧是不是大傢伙都推著我來傳信。”
袁崇煥不上他的當,他懷疑以明末的開放程度而言,孫承宗帳下的所有幕僚和文官武將都知道袁崇煥和徐敷奏有這種關係。
最後唯一對此一無所知的就是崇禎皇帝,歷史上的崇禎皇帝最終是在袁崇煥被下獄之後,從梁廷棟的奏疏中知道袁崇煥和徐敷奏的這層關係的,而梁廷棟恰恰就是袁崇煥的同年。
所以實際情形或許更加糟糕,以袁崇煥在萬曆四十七年考中進士的時間點來看,可能東林黨所有成員都知道袁崇煥的性取向偏好並不是異性了。
畢竟那時候東林黨的講學和宴飲還沒有那麼多限制,這群文人士大夫往東林書院裡一湊,好傢伙,儼然一個後世的網路論壇,時政八卦滿天飛,他袁崇煥怎麼可能得以倖免?
因此袁崇煥可以想象,他如果當真出去尋人來問,外人必定誤以為這是他跟徐敷奏在打情罵俏,他才不會幹這種蠢事,“哦,那你的意思是,別人都在躲懶,就你勤快唄。”
徐敷奏的眼睛眨了眨,他在這方面總受他第一份職業的影響,明明是個大男人,神態和表情卻總能傳達出女人才有的煙行媚視,“不是我勤快,是別人都不敢來。”
袁崇煥不信他,“怎麼會不敢來呢?”
徐敷奏笑道,“當然不敢來了,他們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又把袁臬臺你給惹哭了。”
袁崇煥“哼”了一聲,心道,事關一萬四千餘人的性命,換你你也哭,你跺你也麻。
哭一哭算什麼?自古英雄好漢未必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