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蒙古究竟是敵是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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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的內心正在搖擺不定,他想利用穿越者的歷史知識去救下覺華島軍民的意願是無疑的,只是此事牽涉到對蒙古的外交,於是他便猶豫起來。
雖然他知道後來的“惠蒙”政策是袁崇煥負責的,但是在崇禎皇帝登基之前,他覺得他把握不住閹黨。
他總怕閹黨拿捏住這件事大作文章,以蒙古意圖趁火打劫為名,把蒙古這位盟友給攪和散了。
即使歷史上的蒙古的確是趁後金來襲,乘機進犯平川和三山堡了,但是如果沒有蒙古這位亦敵亦友的幫手,明軍在山海關外面臨的情形只會更加糟糕。
何況魏忠賢還真不一定懂外交,袁崇煥頭疼地想,以魏忠賢和客氏對後宮和皇嗣的控制程度,他們必定不會支援天啟皇帝去迎娶蒙古公主。
而如果魏忠賢不支援,那麼閹黨肯定更加反對,畢竟天啟和崇禎兩朝的主基調還是“皇漢天下”、“泱泱大國”,在外交上總是崇尚八方來朝,蒙古即使想“進貢”一個公主,天啟皇帝還不一定能答應納入後宮呢,何況是聯姻?
倘或“惠蒙”政策不能轉向,那麼蒙古給明廷的印象就最好是可以利用且目光短淺,只要花點錢就可以買通的。
關鍵就在於要花錢。
財政撥款下去,總要見到效果。
袁崇煥挺擔憂的是,雖然王喇嘛給出的藉口很不錯,可自己如果在這個歷史節點上稍微轉了個彎兒,會不會引起後續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在聯姻機會渺茫的前提下,要是閹黨再從中作梗,收回“惠蒙”的財政撥款,那蒙古這位盟友就當真要倒向後金了。
袁崇煥滿腹心事,他思來想去,最後開口時卻是道,“就是因為要顧忌陛下的想法,所以……我總怕陛下覺得蒙古人不馴順,主要是這聯蒙抗金,本來就有前車之鑑,南宋就是因為聯蒙,聯著聯著就把自己給聯成蒙元了,陛下必定對此心懷芥蒂。”
王喇嘛笑道,“陛下雖然心懷芥蒂,但一定會顧全明蒙之盟。”
袁崇煥笑了笑,用無聲來表示懷疑,他覺得歷史上的天啟皇帝和崇禎皇帝都對蒙古的重要性認識不足。
這兩位皇帝都沒把跟蒙古聯盟當成一件頭等大事來看待,還沒到達能破釜沉舟突破道德底線的程度。
或者更刻薄一點兒來說,他覺得整個明廷在對待蒙古問題上都顯得十分“牌坊精”,把道德牌坊看得比國家的現實利益還重要,這在明初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譬如就聯姻來說,努爾哈赤一家娶六個科爾沁公主,父子兄弟全部近親結婚算什麼,朱元璋當年北伐的時候喊的是“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口號,結果不是照樣能接受蒙古姑娘當兒媳?
再譬如割地同議和,皇太極議和時,只是想要明廷承認滿清打下的地盤確為滿清所有,崇禎皇帝都不肯答應,而朱棣當年為了靖難大業,二話不說,就把大寧衛割讓給朵顏三衛的蒙古人,那時他甚至都沒把握能成功當皇帝,這是何等的氣魄?
倘或是朱元璋和朱棣來處理明末的蒙古政策呢,如果聯姻有用,別說近親結婚了,就算要他們效仿蒙古的“收繼婚”,把老中青三代的蒙古公主都一塊兒娶了,他們肯定也一口答應了,愛新覺羅家娶幾個,他們朱家就翻倍娶嘛,這要放在明初那兩代帝王身上,根本就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
說到底還是太愛立牌坊,還是儒家的牌坊,這道德牌坊一立,在顧全大局之前,不免就要先忙著顧全牌坊,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王喇嘛這時卻舉了一個出乎袁崇煥意料的例子,“就說孫督師先前被迫辭職,陛下能準允,不就是有蒙古人的緣故在麼?”
袁崇煥怔了一怔,他在現代只聽說過孫承宗是因為受閹黨迫害而辭職的,還真沒聽說過蒙古人的原因。
王喇嘛繼續道,“去年八月,敖漢部的歹青借酒醉帶人跑到白塔峪尋求賞錢,然後咱們不但不給,還一不小心把歹青與他手下四人打死了,後來他兒子來要求賠償,咱們又沒給,於是東部蒙古諸部以歹青之死為要挾,將協守的蒙古士兵全部撤走。”
“這時候馬世龍趁後金防守鬆懈率軍偷襲耀州,結果被後金發覺反而中了伏擊損失四百人,陛下那時準了孫督師的辭呈,就是因為顧忌我方與蒙古、後金同時發生衝突嘛。”
“當然我這話不是說,閹黨在孫督師辭職的事上一點兒責任都沒有,我是覺得罷,陛下是綜合考慮了種種因素,才同意孫督師辭職的,不僅僅是因為柳河之敗,這裡面肯定包括了撫蒙,所以蒙古的兇悍和不馴,陛下都瞭解。”
滿桂出聲道,“事實上,我不認為孫督師的撫蒙政策有錯,先前款蒙這一塊是王象乾主管的,每年給蒙古人送上大筆大筆的財物,歲賞百萬,說得不好聽一點兒,王象乾在的那幾年,咱們給蒙古人送的錢,比兩宋時還多。”
“結果換來了什麼呢?天啟三年,王楹參將出邊巡歷的時候,被朗素部殺了,王楹死後,王象乾竟然還想繼續提高歲賞,這時候孫督師就把他給彈劾了,他是天啟四年的時候,以丁憂歸鄉的,怎麼說也不算虧待罷?”
“而且孫督師是既防又撫,沒有孫督師軟硬兼施,那廣寧就算不落到後金手裡,也遲早給蒙古人佔了去,噯,我就不說天啟三年的時候,奴酋要從喜峰口借道入關那事了,到底是虧得陛下顧全大局。”
袁崇煥一噎,不太敢接滿桂的話茬。
一是因為歷史上孫承宗跟袁崇煥在天啟年間的對蒙外交政策大體是一致的,總是恩威並施,充滿了“皇漢”氣息。
二則是因為他知道在袁崇煥被崇禎皇帝重用之後,又特地把王象乾給請回來了,等於折騰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花大價錢給蒙古人送歲賞的辦法,他現在一說話就總感覺像是在自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