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茶湯巷。

“小娘子,你的酒。”

何月蕪給眼前這位容色俊秀的小娘子上了第八回酒,回了壚邊,照應著其他客人,卻總忍不住拿眼光去瞧她。

這位姑娘看起來好生傷心,雖未言語,卻只叫人盯著她,能瞧出一出百苦愁腸的戲來。

何月蕪不忍心,見她又叫了兩回酒。

她和婆母初來京都,無處落腳,尋得街邊巷口,當壚賣酒,自是高興今日的生意好,卻見不得姑娘家拿酒這樣糟踐自己。

遂以再上酒時,她送了一盤點心放在小娘子桌上,說話柔了些聲音。

“客官,你好歹吃些東西,這糕點我不收錢。”

李宴大口飲著酒,眼神有些迷離,盯著眼前道話婦人瞧了又瞧。

半晌沒言語。

何月蕪寬慰她:“姑娘,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平白拿酒傷身體,不值當,你這般年輕,花容月貌,什麼樣的男人遇不著,何苦來為了這些賤男人傷自己的心。”

李宴放下酒盞,喝酒喝得腦袋生生作疼,卻不見醉意。

盯著眼前女人看了一眼,說話不見清楚。

“依你意,我待如何。”

果真被她料中了,這般好看的姑娘,當街買醉,不是為了情傷還能為了什麼。

“自是要往前走的,小娘子,男人若靠得住,便是福分,若靠不住,還是要靠自己這雙手,日子總要過,你且想開些,事情已然發生,怎樣都無濟於補,傷心是一日,不傷心也是一日,我只是勸你,千萬豁達些,沒得為這些發生了的事,叫自己受累。”

李宴抬眸,眸光轉靜。

何月蕪還在同她道:“今日買了這些醉,明日就要重新來過,我是鄉野婦人,才來京中不久,卻覺著小娘子你定不是一般的酒客,你相貌出眾,必有些才華,獨自個兒買醉,委實叫人見著心疼,且喝完這盅熱酒,就回家去吧啊。”

李宴瞧著眼前人,瞧著,瞧著,有些想發笑,笑出來的面容,卻分外苦澀。

一口氣喝完了最後一口酒。

她從懷裡掏碎銀。

怎樣也沒摸著。

原都是北椋跟著她,為她出錢出力,出門身上沒這樣的習慣。

扯了腰間的玉珏,放到了桌面上,同眼前人道:“出來得急,未帶夠錢財,留這枚玉珏放在此處抵押,明日便喚人來兌取,店家可否同意。”

何月蕪收了她的玉珏,應允了。

目送她單人搖晃著身子離去,只見她走遠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店家,上酒。”

“哎,來了。”

何月蕪收了目光,到底還是忙著手頭上的活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