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下了。

安寧是被身邊的動靜吵醒的。

沈御之坐在床邊,眼神滿是驚恐。

他驚恐的看著安寧,安寧平躺在床上,還穿著昨天的禮服,只是此時禮服上血跡斑斑,她的臉上,頸間,腳上,都是血跡。

沈御之此時大致清明的目光全是惶恐:「我……我傷了你?」

安寧知道沈御之清醒了很多,平靜的道:「這些都不是我的血。」

沈御之明顯的鬆了口氣。

彷彿只要不是安寧受傷,那誰受傷都無所謂,包括他自己。

醒來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嚇到了。

看著安寧一動不動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他隱約間記得,昨天和安寧爭吵了起來,他以為自己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那一瞬間的窒息感,簡直像是要死去。

恍惚間,沈御之覺得他所強求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意義。

阿寧是那個幫過他的人,是站在光明中救過他的人,不該承受他這些偏執的折磨。

他應該給她,她想要的……

哥哥還在,還沒有徹底消失,昨天心裡的聲音他聽到了,只是因為有他在,哥哥無法出現,最多隻能在他瘋狂的時候,勉強發出一點聲音,除非……除非他主動退讓。

安寧不知道沈御之在想什麼,偽裝溫和道:「這些血是你身上的,你渾身都是傷。沈御唐,你受傷了,我會難過的。」

安寧還是在裝,從醒來的那一刻,她就在假裝。

她依舊喊著沈御唐,像是昨天畫室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沈御之看著安寧,目光深沉複雜的看著安寧,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看穿。

許久之後,沈御之垂下眸子,聲音低啞的開口道:「阿寧,我們別這樣了好嗎?我知道你已經恢復了,你也知道我是沈御之。」中文網

安寧眼神微閃,朝著沈御之笑,故作不懂的道:「沈御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沈御之被安寧這麼平靜的話語刺得一顆心都四分五裂,他頹然的祈求道:「我退讓,我妥協,阿寧,我知道你想讓哥哥回來,我可以答應你。」

安寧渾身一顫,卻不相信沈御之的話,沒有開口。

沈御之像是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看著安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真的,阿寧,我給你你想要的,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哥哥回來。」

安寧抬頭看向沈御之,終於吐出了一句壓抑的話:「如果你能讓他回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雖然早已知曉安寧的態度,但真的聽到安寧的話,沈御之還是覺得無比的痛苦。

沈御之蹲在地上,可憐得像是被遺棄在人群中的狼崽。

他無助的道:「我想學一學怎麼活著,我的人生喜怒哀樂只有怒,五顏六色只是黑,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想學著做一個普通人,明白普通人該有的情緒,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阿寧你教教我,我可以讓哥哥回來……但我不想白來這世間一趟。」

就像一個人給自己定了死罪,在最後的期限裡,他祈求能像正常人一樣活一次。

安寧那故作平靜的外殼被打破,她以為沈御之可能會提出佔有她的條件,沒想到沈御之祈求的只是這樣。

沈御之怕安寧不答應,繼續道:「不用太久的,三個月,阿寧,我只要三個月。」

安寧的心臟再次被尖銳的刺痛,她從床上坐起身來,朝著沈御之伸出手,「好,我答應你。」

沈御之看著他的神明,用自己骯髒的手牽住了朝他伸來的手。

安寧輕聲道:「那現在我們先收拾一下,處理好身上的傷。」

沈御之乖乖點頭,轉身就要去浴室把他自己這一身清洗乾淨,然後想起安寧也是渾身的血,停下腳步看向安寧。

安寧像是知道沈御之在想什麼,沒等沈御之問,就主動說道:「你去洗吧,我回我房間去洗,會讓夏雨幫我的,洗好之後在樓下大廳等我。」

沈御之不想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