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擔心屢立戰功的姜紹使吳回國,人望更高,會傾軋到己方仕途,讓自己沒有出頭之日。

朝堂之上,牽扯到切身利益爭奪的,同胞手足尚且不留情面,何況是異姓朋友。

唯一擔憂的,就是會不會讓張紹覺得自己利慾薰心,不宜信重。

張紹盯了關彝一會,捋著鬍鬚沉吟不語。

在天子病篤、儲君未即位的敏感時期,外戚一方自不願讓姜家繼續手握兵權,有擁兵自重、威脅京畿的實力。

但宮中的意思,也不是要殺了姜家父子。國難思良將,蜀漢正值危急存亡之秋,為避免再出現魏國大軍入侵之禍,還是要繼續用人才的。

對於姜紹,張侍中有他的一番思量。

不讓其留在漢中,是因為之前姜紹無詔追擊鄧艾、直驅都城的行事,讓他著實放心不下,這是一頭充滿野性、隨時會噬人的猛虎。

但用好這頭猛虎偏偏也能收穫奇功,否則他也不必耗費心思,讓陳祗家那個首鼠兩端的次子去試探了。

結果陳裕反饋的結果讓張紹有些驚訝。這假子的骨頭,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硬。

現在關彝暗示朝堂有人舉薦姜紹出使,有幾分不爭而爭的意味,似乎是在為更長遠的朝堂利益計較。

畢竟以往出使東吳成功的臣子都獲得朝廷的提拔重用,有的還賺得偌大名氣,為躋身中樞鋪平道路。這些可都是有鄧芝、費禕等人的前例可借鑑的。

他有些話沒有說出口,話中之意卻更加引人深思。

本來年輕人有能力,奔個前途,升官加爵也無不可,何況還是未來的侄女婿,但張紹決不能讓非心腹之人染指拱衛都城的禁軍部隊。

&nad1('gad2';} catch(ex{}眼下禁軍還沒全面重組完成,名義上暫時有鐵桿老將宗預統領著,但宗預的身子骨每況愈下,必須有新人頂上,剛剛關彝也顯露了一些野心,看來中護軍新的人選必須提前定下了。

他笑了笑,起身來到關彝身邊,伸手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待關彝告辭離去後,堂內只剩下張紹一人,他也沒有叫來下人,孤身踱步來到大堂門前。

年輕力壯、頗具野望的關彝讓他想到張遵,又想到了關興、張苞還有祖父輩們,也回憶起年輕時的自己,不知不覺間已將這幾十年的興衰悲歡看飽。

他長嘆一口氣,腳步停了下來,感覺通道里的光線要暗一些,再仰頭看向那一片墨黑的天幕時,已不復上位者的躊躇滿志。

朝堂人事更代無常,蜀漢的明天又將走向何方呢。

正慨嘆間,一陣穿堂風突然吹來,燈火搖曳不定,他身後投射的長長影子也變得晦暗,在靜謐的夜色裡,無人察覺。

···

六月份的蜀中,暮夏的暑氣還沒消去,豔陽天氣常常令人汗流浹背、燥熱難耐,但回京的姜紹在度過了最初階段後,倒是覺得這天氣沒那麼悶熱了。???.0m

近些時日,解除軍權、閒置無事的他與姜維談了一次後,除了繼續帶姜述讀書習武外,開始著手打理朝廷賞賜的府邸,在城外購置田產、營置莊園, 搞起富家翁的營生。

閒暇時間他也會驅車前往拜訪黃崇、裴越等人,或是參加關彝等勳貴子弟舉辦的宴會,藉機私下見見未來的妻子張氏。

另外還保持著與漢中李簡、軍中徐遵、範周等人的書信往來,不時瞭解漢中邊防、屯田情況。總之,在成都的小日子過的悠哉悠哉,算是邁開了新階段封侯拜將的第一步。

這一日,郫江上。

悶熱的成都下了一場中雨,炎熱略有緩解,地面上的雨水經各處溝渠匯入河流,繞著高大雄偉的蜀漢都城城牆緩緩流動。

姜紹與友人相邀泛舟悠遊,寄情山水,這會兒乾脆把遊舫停靠河邊。

他放眼看去,雨後放晴的城郊山野曠達、豁然開朗,樹木枝芽青翠欲滴,空氣間瀰漫著淡淡的泥土芬芳,官道上行人商旅絡繹不絕,很多男的都把衣服敞開著,有富貴人家驅車走馬於河畔,聚眾踏青郊遊,場面頗為熱鬧。

突然,一聲水波炸響。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尾大魚被魚線拉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嗒”的一聲,剛好落在了姜紹身側。

姜紹收回目光,只見垂釣假寐的裴越已手腳麻利地將魚兒收入竹簍之中,朝另一邊仍一無所獲的黃崇露出一絲勝利者的笑容,招手指揮掌舵的下人開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