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兵臨城下和隔水對峙的局面延續了幾日。

起初一度有少數魏國騎兵想要過橋突襲,在橋頭附近遭受蜀漢軍隊的陷阱、伏弩回擊後,就退了回去。

後來魏軍讓出了對岸橋頭,但姜紹軍十分謹慎,也不敢貿然過橋。

表面上各方對峙陷入沉寂,暗地裡西岸的交鋒卻一直激烈進行著。

蜀漢軍隊偷渡過河想要入城聯絡,魏國的騎兵則四下巡邏截殺,阻止蜀漢軍隊建立通訊渠道。

雖然姜紹派出的信使還未能入城,但斥候多少也試探出了魏軍的一些虛實。

再花費些時間,就有把握突破魏軍騎兵的攔截線,達到兩軍聯絡、內外呼應的目的。

只是姜紹並不樂觀,他知道鄧艾絕不會袖手旁觀,坐等蜀漢軍隊來攻,佔據進攻主動權的魏軍說不定暗中已有動作,他內心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對峙中,他迫切想要知道鄧艾軍的真實動向。

···

入夜,薄霧如紗。

姜紹正在帳中與尹曜、徐遵、範周等交代軍務。忽然有親兵來報,說過河一日一夜的侯大目刺探敵情返回,有緊要軍情稟報。

姜紹不敢輕視,當即結束手頭的事情,打起十二分精神,讓親兵將侯大目帶進來。

穿著不合身的衣物,鬚髮還未乾透的侯大目趨步走進帳中,疲憊的臉上洋溢著一些興奮。

冬夜泅渡河流本就危險,刺探敵情更是樁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搏命差事,但執行任務期間也偶有大功勞從天而降,把人砸的暈頭轉向。

昨夜裡出發刺探敵情的幾隊選鋒裡面藏龍臥虎,兼具泅渡、夜行、偵查、刺殺多項技能,姜紹本是寄予厚望的,但結果卻多是折戟沉沙。

其中號稱“上山搏虎,下水斬蛟”的白馬氐大人楊飛龍帶隊的選鋒泅渡過河後更是慘遭魏軍伏擊,幾乎全軍覆沒,只有楊飛龍和兩個殘兵敗卒赤條條逃了回來。

侯猛隊繞道下游淺灘過河後也是一波三折。

意外遭遇巡夜魏軍追殺,隊伍逃散,迷失方向,只剩幾個人的侯猛隊本以為任務失敗,自己能逃過一劫就是萬幸。

沒想到大險之後有大福,他在藏身的草叢處抓到魏軍一名臨時鬧肚子落單的巡夜軍吏,意外獲知了一個重要軍事情報。

按捺著狂喜之情的侯猛和剩下的選鋒在西岸苦苦等待時機,終於找到空隙在今夜泅渡返回。

在東岸碰上了巡防的軍中夜哨,回營路上胡亂換了身衣物,吃了點乾糧,就急衝衝把情報帶來向姜紹稟報。

他說,那名魏營軍吏供訴,魏軍大型攻城器械修建完畢,各營要在後日一早發起總攻,進攻綿竹。

前一夜的後日,就是明日。

如果情況屬實,這的確是一件重要緊急的軍事情報。姜紹對意外獲取的這一情報很重視,對侯大目不吝言辭上的褒獎,承諾要為他在閥閱簿上記上大功。

侯大目喜上眉梢,怎奈他精疲力竭,沒有體力跳騰,姜紹也看出他興奮之下的疲態,好言撫慰,下令讓他先回帳好好歇息。

侯猛走後,姜紹負手在帳中踱步思索一陣,在糾結過後,他決定緊急召集營中其他軍官到帳中軍議。

···

當姜紹向帳中軍官講完這一敵情和情報來源後,諸人臉色各異,多數都認為這情報一時之間難辨真偽,還需要再進行核實,期間敵強我弱,軍隊不宜妄動。

姜紹承認這一情報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甚至可能就是一個引誘的陷阱,他已經準備再派一隊選鋒連夜過河刺探敵情。

但與其同時,他認為自己麾下的軍隊也不能坐等訊息,無所作為。

如果兵臨城下的鄧艾軍真的已經對全力進攻綿竹做好準備,那等到西岸開戰的訊息確認後東岸才有所行動,一切就太遲了。

面對鄧艾軍的雷霆一擊,諸葛瞻軍若敗,綿竹若失,則全域性崩壞,姜紹軍以後再如何作為,也沒有用了。

自己必須按照之前制定的“西岸兩軍開打,東岸過河夾擊”的作戰方案迅速展開行動。

哪怕可能是虛驚一場、徒勞無功,或者是遭遇魏軍虛晃一槍後的伏擊,姜紹都必須冒這一個險。

環視帳中,尹曜、尹安、徐遵、範周等軍官都在看著自己,顯然在這重大決策面前,眾人意見不一,在等待自己的決斷。

身處眾人視線焦點的姜紹再次感受到肩上的重任,他甚至覺得自己身子在微微顫抖。

是害怕麼?怕魏國名將鄧艾,還是怕那碾過來的歷史車輪,亦或兩者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