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世家大族,越是高門出生的女子,越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可容儀知道,秦黛瓏會犯這樣的錯誤,本就是因為她自小得寵,從未有過失意的時候,她以前的日子真真是叫人羨慕不及,卻又永遠都得不到的。

她是秦家最小的女兒,父母長輩,是大孟的開國之臣,唯一的姑母就是中宮的皇后,她幾乎是一出生就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在容儀的心中,她甚至比公主都要過得好,自小到大,除了她的婚姻大事不曾順從她的心意以外,她從未吃過苦,受過難。

所以她心裡是有傲氣的,秦家將她養護的很好,她知書達禮,明媚動人,可卻也生出了一股子叛逆,這股叛逆致使她識人不清……

她是以為他所遇到的陳或從,就是她這輩子的歸宿,那是她脫離了秦家小姐的身份,自己認識熟識,知心知意的人。

所以,在這件事上她輸了,她永遠不知道,那等身份帶給了她多少便利,旁人看在心裡又有多眼熱。

如今說這些早就晚了,事情都過了,且如今什麼都變了模樣。

她在痛打中成長,自己又何嘗不是?

其實,她此刻的迷茫也不是真的迷茫,只不過是人生自苦的時候會生出來的情緒,今日,她能在自己面前吐露這些,許到明日她就要開始後悔,悔不該來找自己。

容儀不傻,不會專往她心窩子裡揉沙,那些話過後,就不再重提了。

秦黛瓏亦沉默了許久,有些時候,雖不想承認,可卻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此刻坐在她對面的這個女子,從小就是備受矚目的存在,哪怕她沒有一個很好的出生,可一家上下,誰又不喜歡她呢?就連父親那樣刻板嚴明的人都對她讚不絕口。

她們確實曾經親如姐妹,可明明不是這樣的,以前,容儀至少讓她感覺到有憐憫之心,她是總管之女,出生並沒有那麼高貴,卻生了一副好面孔,和一顆七竅玲瓏心,哄得身邊的人很喜歡她,而自己這個做小姐的,在她面前卻顯得黯然失色……那是很小的時候,母親曾帶著自己與她出席晚宴,她一個丫鬟,還能讓諸多公子忍不住靠近,用各種藉口與她多說兩句話,相反自己這個小姐,竟顯得“凋零可憐”。

雖然到後來她已經很少跟著自己出去,儘量不出現在外人眼前,可曾經那些讚美的聲音還是存在,哪怕過了很多年,都還會有一些人過問她,為何不在自己身邊伺候了,也就是這些時候,那些是豪門貴族的公子才會多與自己說幾句話。

明知道怨不著她,可內心裡卻控制不住的想將這些都“怨”她在頭上。

所以有些時候,她才會有些控制不住的發脾氣,看著她沉默黯淡,會感到心痛,但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扭曲的快感在裡面。

很喜歡她,但也很怕她。

不得不說,後來的陳或從之所以會吸引自己,便是因為他眼裡只有自己,他看不到站在身後的容儀,他知禮守禮,讓秦黛瓏覺得在那樣的誘惑之下,他還能堅定的,深情的看著自己,那就是真愛了。

或許今天是真的有些魔怔了,再想到這些的時候,她也忍不住說出了口。

“從小到大,你都是矚目的存在,長輩喜歡你,其他人也都會不由自主的多看你兩眼,那個時候,你出生雖不好,可卻沒有人因此低看你,你竟讓我覺得有些羨慕。”

容儀蹙眉,不太能理解她,說:“你會羨慕我?我真是不能理解。”

秦黛瓏笑了一聲,有些淡淡的自嘲意味。

是啊,這樣的話說出來,可不是叫人恥笑嗎?

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居然會羨慕一個總管之女,怎麼聽都覺得是樁笑話。

“如今說起來確實可笑,但這就是我那個時候最真實的想法,時間過得久了,你許是忘記了,你長相出眾,能惹多少人青眼,我猶記得,小些的時候,母親帶著我們出席晚宴,我與你在一處,看著那些公子們過來,都是問你話,與我都不會多說一句……我雖錦衣玉食,生來安穩,可卻也渴望能得到別人的矚目和喜歡,但這些在你面前都顯得那麼可憐。”

果然,人與人的思想都是不一樣的,聽著她這番話,容儀沒有覺得可笑,反而覺得可悲,原來,在過去的那些年,沒有誰在誰的面前有那麼自信,原來,在自己不如意的時候,看著別人都會有深深的自卑。

哪怕是千金,哪怕是貴胄……

容儀想了片刻,平靜的說道:“因為,你的姑母是中宮的皇后,你的父親是當朝的國公,秦家滿門顯赫,是旁人高攀不起的存在,你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可別人卻不敢輕薄你,亦不敢在你面前多言多語,不是因為他們看不到你,而是因為那些人在你面前,懂得守禮剋制,他們更多的是敬,敬秦家的小姐。”

不管是哪個朝代,人的心中都是有一把尺子的,有的人敢放手一搏,去高攀那自己原本夠不到的位置,但有的人心裡和明鏡似的,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事,就不會去做,因為做了,就是冒犯。

那個時候,恐怕大家都心照不宣且明白,秦家的姑娘,不是他們可以高攀得起的,與秦家勢均力敵,且隱隱有超越趨勢的,才是他們會考慮的。

而對於容儀來說……

容儀哼笑了一聲,說道:“我這張臉著實給我帶來了不少痛苦和困惑,你們以為我生了一副好容貌是上天的賞賜,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當年它的好,對我而言,讓我多麼窒息,你只看到了那些公子對我的殷勤問候,可你眼裡看不見,他們以一個貴子的身份,對一個丫鬟的施捨和輕薄,我在他們眼中與你本就是天壤之別,我的容貌也輪落為勾引他們的證據,你是他們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而我卻可以被肆意輕薄,因為他們根本無所謂對我守禮。”

……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