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封丘縣鄉下。

在今年年初,聖唐天子便升汴州為開封府,建名東京,撤洛陽東都名號,建名上京。撤原長安上都名號,升鳳翔為雍州府,建名西京。

開封作為大運河的重要樞紐,又是中原腹地,處於平原地帶,水利、商路極為便利,自中唐以來迅勐發展,再加上朱溫兩代人的經營,商業已極為繁榮。

到後世宋朝時,經過五代王朝的經營,開封才真正到達頂峰,成為當時世界第一大都市。

也是因此,李璟在深思之下,才會將汴州升州為府。

開封之前遭了兵禍,又連連被朱友貞徵召民夫青壯,人口流失嚴重,還是在李璟收復開封后,重新安置移民、細分田地,才又讓開封府下鄉縣重新活絡起來。

三月中旬,正是春耕時節,被重新修整的道路兩側耕地裡,多有耕牛的身影,泥土被翻新,種子也被播撒下去,其間田埂間或有農民挑著水桶,將河水運送過來用以澆灌。

開封新復,許多水渠修建計劃還在規劃當中,戶部雖然已經撥款,但一時還不能完全照顧到所有鄉縣,這片地方想必就得等到下半年去了。

但總而言之,也是有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百姓戰後重整,面上多有笑色。

一路行來,倒是鄭州左近的鄉縣多是慘敗景象,如此比起來,此地還算看的過去。再多有些許年頭,想必差不多就能恢復到戰前的元氣。

這個戰前,還得是昭宗、僖宗以前。自黃巢之亂以來,河南是被禍害的最慘,加之唐末軍閥混戰,更有吃人魔王橫行,不斷有不同的重稅,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若說朱溫稱帝初始,還多有安民政策,到他末期漸為昏庸過後,所施政策就不堪入目了。

李璟放下馬車窗的布簾,將目光收了回來,沉默良久,終於嘆了口氣。

“民生多艱,任重而道遠吶……”

從洛陽過來,所見的景象一路不如一路,真真讓人心堵的慌。關中百姓有這兩年的底子,倒還看得過去,出關中後,時常能看到有幼童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的樣子。

加之中原的男人大多都被朱友貞這廝強徵了,好多州縣下田春耕的,都多為婦女,各地宅屋也是破破爛爛的,不堪入眼。

走的越遠,他這個皇帝就越不想說話。

馬車之內,除他之外,還有右僕射馮道,戶部侍郎敬翔等幾位隨行官員。

其中,敬翔是大梁降臣,在李璟攻破汴州之前,是大梁的光祿大夫、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算得上是朱溫生前的荀或、蕭何。

這等良臣,李璟自然捨不得一刀砍了了事,自然是養在手中,如今雖然給了個戶部侍郎的官職,但實則並無實權,在馮道等重臣都沒時間時,他都被李璟叫著一起商討政事。

此刻,車內眾人聽到李璟這麼一聲嘆息,都紛紛出言安慰,最後還是敬翔出聲道:“自黃巢禍亂中原以來,中原百姓十戶抽九,但凡青壯,就沒有不上陣打仗的。此種景象一直持續到聖上克復開封,現以短短數月的時間,就能有此等景象,已是不易,多是因為聖上仁德。”

李璟稍稍沉默,戰事將起,最後苦的還不是百姓。

雖然說的是給百姓免稅,但這仗一打起來,所需要的糧食就不能停,最後還不是需要分派到每個大唐子民的腦袋上?

民生之艱難,就是如此分攤下來的。

李璟讓馬車停下,自馬車內下去,站在道路邊沿。看著連綿至遠處的平原田地,看著其間忙碌耕種的百姓農夫,以及在其間不停奔走的婦人孩童,嘴唇緊緊抿著,沉默的看了良久。

馬車的周圍其實並無多大陣仗,只有輕騎數十人,也都是尋常武夫的裝束,雖然各自都佩刀挎弓,但也只會讓人想到是富家人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