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太原。

整座晉王宮府內處處都是兵士林立,其間或有甲士挎刀巡視,警戒森嚴,遠超平時。

無他,只因今日晉王邀漠北王后商討軍政要事。晉國雖然現今軍力頹廢,在鄭州一戰中精銳盡失,但起碼在太原這個府城內,還是能夠讓人感受到壓迫感的。

往裡而去,便能從層層守衛中進入大殿。

裡內分為兩側,一側為漠北諸將,一側為燕晉眾臣。

作為聯軍盟主,李克用自然是居於殿首,此刻坐在輪椅之上,臉色甚是陰沉。

“只短短半月,河北諸鎮百姓流失數十萬,遭劫掠者不可計數,漠北流騎遍地都是,所過之處皆成白地…王后是否應當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放縱部下搶我子民,燒殺劫掠無惡不極,你當真視我李克用與無物乎?當真視我三晉之地無利刃乎?”

隨著他的話音落畢,緊閉的殿門之外,也瞬間響起無數腳步聲,兵刃出鞘的聲音從四面響起,好似只待瞬時而發。

坐在漠北諸將對面的李嗣源一手把著交椅扶手,眼睛細細眯著,卻只管靜靜摸著嘴角兩邊的的八字須。

在他旁邊,就是燕國兵馬大元帥,幽州節度使石敬瑭了。此刻其一身文人裝束,臉上滿是恭敬,只有聽到殿首李克用呵斥之後,才稍稍抬頭。

與此同時,大殿另一側的長桉前面,已經有兩道身影快速起身,將身後人護住,滿臉警惕的盯著燕晉眾人。

“晉王說笑了…”

在他們二人身後,這時才傳來一道女人輕笑的嗓音。繼而,聲音就低沉下來。

“退下去,晉王面前,豈有你們放肆的地方!”

擋在桌桉前的男女二人遲疑了下,繼而單手環在胸前,向李克用俯身行了一禮,然後向兩邊撤下去。

同時,被他們二人護在身後,一身澹紫戎服的美婦人,才又重新顯露出來。

此人,也便是漠北王后述裡朵了。

而方才護在她身前的二人,一個喚為世裡奇香,一個叫做遙輦弟弟。前者擅長近戰突襲,後者則長於抗打衝鋒。

都是極其明顯的漠北人面貌,且那遙輦弟弟還多為醜陋,時有人傳言其愛好吃人,極讓燕晉上下眾人厭惡。

此刻,述裡朵將頭上的氈帽取下,使得一束束向腦後紮成小辮的半扎發完全顯露出來。此髮型與中原女子流行的各式的髮髻完全不同,顯得極其英武幹練,在述裡朵一舉一動間,都更增加了幾分英氣。

說起來,倒是和巴戈的髮型有幾分相似。

“晉王所言,確為不假。漠北數萬兒郎在關外苦寒之地掙扎了太久,初入中原,難免就失了幾分神智,才給中原百姓造成大禍……但晉王放心,本後已然下了嚴令,使各部眾嚴格約束部下,不得騷擾百姓,如今已斬了違令將左上百人,已初顯成效。”

在世裡奇香與遙輦弟弟退至身後過後,述裡朵才向李克用微微拱手,輕笑出聲。

但又在燕晉眾人還未回應之時,又笑道:“漠北方經大統,各部還未完全磨合歸一,就匆匆應約南下,又實在是窮苦太久了,初始有些不聽號令,也請晉王稍稍諒解。”

李克用的臉色愈加陰沉了幾分,這述裡朵好不地道,張口閉口就是受邀南下,還一直說漠北多麼窮多麼苦,好像是本王的過錯似的。

本王是請你們南下攻唐,但沒請你們南下來搶人搶錢。

都被你們搶光了,本王今後還能搶什麼?

但他最終只是重重的冷哼一聲,用僅剩的獨眼望向己方陣營的眾人。

“王后也說了,部下難以約束。前幾日本王便讓義子李嗣源領軍前往各鎮,擒住了些許縱容部卒劫掠的渠帥。既然王后約束不了,本王也便替王后約束了。”

他的話音一落,外間就響起兵甲相撞的聲音,繼而殿門被人推開,數十個甲士各自手捧著一盤蓋著綢子的物件兒,次第而入。

燕晉眾人明顯都知曉內情,李嗣源依然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石敬瑭坐在他旁邊,也是一副不關我事的無辜樣子。

站在述裡朵身後的遙輦弟弟驟然一怒,雖然那些綢子還未掀開,但他僅憑空氣中的那些血腥味,便能猜到綢布下面蓋的是什麼。

果然,當綢布揭開後,裡內的十多顆留著漠北髮飾的頭顱,讓漠北諸將霎時憤怒。

他們憤怒叫嚷,紛紛從桌桉後面站起身來,指著對面的燕晉眾人用漠北話大罵。

要不是進此殿前都被收了兵刃,只怕是都已經廝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