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久手裡攥著地灰銀色符籙是周誠的母親,也就是周久的妻子陳秀留給他的,這是一張威力極為強大的劍符。乃是由技藝高超的符籙師和陣法師共同用極為珍貴的材料繪製符紋和陣列製成得,由於此灰銀色符籙的材料特殊和在其裡面不僅繪製了極為繁雜的符文,還刻上了可持續使用的陣法,因此這張灰銀色的劍符可以吸納天地靈氣轉化為劍氣。

但此時的劍符膽眼暗淡,陣符列紋不顯,咋看之下就如同一張~平平無奇的灰銀色紙張一樣。這是因為此符已被使用過了,裡面儲存的劍氣已被揮霍一空,不過只要給此符注入足夠多的靈氣就可以讓劍符復甦,到時就可以發揮出劍符的真正威力。

周久看著手裡的劍符,想起陳秀生前躺在床上時清瘦有神的容貌,本來那是一張英氣絕美的臉龐,有高挺的瓊鼻,讓人望之心動的眼眸,細而密黑的眉毛,烏黑飄逸地長髮。隨著已故愛人的美顏在腦海中清晰浮現,耳畔彷彿也響起陳秀在言說地聲音,那是一種很溫和淡然的音色,能帶給傾聽的人不自覺平靜凝神的力量。

周久在看到陳秀第一眼的時候就愛上了她,即使那時的陳秀因為一路逃亡而面帶風塵,但依舊無法遮掩她那精緻絕倫的五官輪廓。而陳秀第一眼看到周久則是在周久家床上醒來的時候,剛醒過來的陳秀眼神只有惶恐和陌生,看到周久也只露出防備打量地目光。

周久在陳秀醒來後十分熱情殷切地拿杯水給她喝,陳秀雖然經歷了一路不眠不休的逃亡,精神依舊處於緊繃地狀態,但是敵是友還是分辨得出來的,感受到周久身上沒有絲毫的敵意和殺意後,陳秀的精神也有所舒緩,但身體依舊處於防備的狀態。陳秀沒有急於接過周久遞來的水杯,而是先找尋自己的佩劍,對一個劍修來說最重要的除了自身的本命劍之外就是貼身攜帶的佩劍了,陳秀很快就在床旁看見了自己的佩劍,還有一個粉色的錦囊,成年人的拳頭大小,陳秀拿到自己的佩劍之後安心了許多。

之後陳秀接過周久遞來地水杯,但並不急於喝下,而是先向周久詢問這是哪裡?他是誰?周久就將他和同村的劉溫張福一起在牛頭村後山發現她並把她救回家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陳秀聽。

陳秀才明白過來自己逃到牛頭村後山的時候已經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但隨即想到一路追殺她的混元宗弟子為何沒有在她昏迷的期間抓捕她,陳秀看向周久的眼神霎時變得冰冷堅毅,語氣不善地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是不是混元宗派來監視我的弟子?”

周久被陳秀這樣語氣冷硬地突兀一問,有點嚇到,但隨即明白過來陳秀將他誤認為是追殺她的混元宗弟子,連忙解釋道:“姑娘,你不要誤會,在我們發現你並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也擔心追殺你的混元宗弟子們找上門,但過了一夜之後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在天亮之後,我和同村的兩個好友又重回後山去檢視,循著你來時的蹤跡一路走去,結果發現在距離牛頭村後山一里地多外的地方有許多具屍體,全被劍氣攪爛地不成人形。我們將那十幾具屍體都埋了,之後將地上的血跡也都清理乾淨了,現在距離救你回來已經過去三天四夜了,在這期間都沒有人找上門來。”

陳秀聽完周久的解釋後眼神已從冰冷變得溫和許多,但還是有一絲提防。陳秀左手拿著水杯還是沒有喝水,卻當著周久的面閉上眼睛內視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自己的五臟六腑殘留著許多混元劍氣,如附骨之蛆,想要一一剔除不知要耗費多長時間,而此時劍府幹涸,劍胎萎靡,本命劍更是黯淡無影,幾乎就要消散。陳秀稍作調息一番,想要調動體內所剩無幾的劍氣,結果這一行為立刻引起體內混元劍氣的躁動,剎時間陳秀的五臟六腑如同被成千上萬根針同時扎中一般劇痛起來,吐出一口鮮血。

周久看到陳秀口吐鮮血,想要上前關心檢視陳秀的傷勢,結果還未靠近陳秀就被陳秀伸手阻攔,示意不要靠近,陳秀用右手擦去嘴角的餘血,左手拿著水杯往嘴裡倒水,就著血喝下。

“我累了,你出去,讓我自己躺一會兒。”陳秀虛弱地說道。

周久走後,陳秀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流淌著淚水,家破人亡,,身受重傷,一路逃亡,修為近毀,在這短短的十來天裡,陳秀經歷了太多的人生無常,在得到喘息之後終究是壓抑不住自身的情緒,默默哭泣起來,淒涼而美麗,讓人見之心生猶憐。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周久細心地照顧著陳秀,周久的父母也對這個被自家孩子揹回來的漂亮女子心生好感,但也擔憂著要是這個女子的身體好不起來,自己的孩子豈不是要照顧她一輩子。

此時的周久並沒有想到一輩子那麼長遠的事情,他只覺得此時此刻能待在心儀女子的身邊並可以照顧她,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在這半個月裡陳秀的身體恢復了許多,雖然不能調動劍氣,但在體力方面已經和普通人沒有差異,可曾是劍髒境的她此時成為了一個凡人,只感到自己變得無比弱小,只要一個成年男子想要欺辱她,她可能都很難抗衡。

從一個劍髒境劍修跌為凡人的陳秀在周久的陪同下在牛頭村走動,陳秀在牛頭村漫無目的地走著,在陳秀逃離敵人追殺的時候只聽她兄長讓她往南方逃,但只有一個方向卻沒有目的地。

陳秀也有問過周久在發現她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是誰殺了追殺她的混元宗弟子,周久說沒有看到。如今過了近二十天了,那個救了陳秀的神秘人都沒有出現,如果是跟陳秀有關的人早就出現並帶著陳秀離開牛頭村了,絕不會丟著身受重傷的陳秀不管不顧。

陳秀走到牛頭村的一座小山丘上,在這裡剛好可以看到整個牛頭村,這個小小的村落只有幾十戶人家,這裡的每戶人家都有飼養一頭牛用作耕田種地,在村落的前面是一片廣闊的田野,一畝畝的田地洋溢著綠黃的勃勃生機。

陳秀背對著周久站在這個小山丘上默然無語,周久看著心儀女子的絕美背影感到的不是驚豔而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淒涼,周久想要為陳秀做些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在這半月裡,除了陳秀與他開口詢問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才說話,其餘時間都如一個悶葫蘆一般,不發一語,就是陪在陳秀的身邊,所以周久對陳秀如今的身體狀況很是瞭解。

周久很想要為陳秀做點什麼,想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說道:“姑娘,你身上有傷,雖修養了大半個月,但還是去給城中的醫師看看較好。”

“我的傷勢不是尋常醫師可以醫治得好的,去了也是浪費時間。”陳秀回道。

“姑娘,你現在也無事,不如就隨我去給醫師看看,說不定真有可以醫治你傷勢的醫師存在。”周久不死心地說道。

“也是,我如今也無所事事,就隨你走一趟吧。”陳秀轉過身面對著周久說道。

周久見陳秀同意了他的請求,臉上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立馬領著陳秀回到家,坐上牛車趕往落陽城,來到落陽城一家名為陽春的醫館,陽春醫館乃是落陽城中規模最大的一家醫館,裡面的醫師不僅可以醫治普通的疾病,就連劍修的傷勢也可以醫治,周久對這家陽春醫館抱了很大的希望,覺得陳秀的傷勢一定可以在這家醫館裡被治癒。

給陳秀看病的是一個頭發皆白的老醫師,在他檢查了陳秀的傷勢過後,用滄桑明亮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子,一臉惋惜地說道:“姑娘,你體內的劍氣已浸入五臟六腑,危及心脈,用藥已無效了,現在殘留在你體內的劍氣雖沒有爆發,但也斷絕了你的劍道,萬萬不可擅自調動自身的劍氣去與體內的外來劍氣爭鬥,否則一旦引起外來劍氣的反撲,將立刻身亡,姑娘身受如此重傷到現在還能如常人一般,可見自身所修劍法也不凡,但你的修為不夠高深,無法自行剝離體內的外來劍氣,他人想要替姑娘移除體內的劍氣也是無計可施,因這外來劍氣留在體內時間過長,已侵入經脈骨髓,如異物寄生一般,現在與姑娘是共生的狀態。但不論何物,只要想存活,必定要有所依附,這外來劍氣依附的就是姑娘你的生機,依老朽所觀,姑娘在外來劍氣地蠶食下,至多隻能如常人一般活個十年左右,唉!恕老朽無奈。姑娘,在這十年內,萬萬不可修煉劍法,切記切記。老朽只能為姑娘開幾副用以鎮痛的藥材,就不收姑娘的費用了。”

陳秀聽了老醫師的話後,沒有流露出悲傷絕望的神情,反而更加坦然從容了,好似早已知道這個結果,只是來此確定一番。而周久聽到老醫師說陳秀只能活個十年左右,如受到了晴天霹靂,不自主的張嘴瞪目卻啞然無語。

周久懷著沉重的心情牽著坐有陳秀的牛車回牛頭村,在回村的路上。周久眼神茫然失落,和剛來的自信神態截然相反,還惱恨自己幹嘛要帶陳秀來醫館看病,看個球的病,看出個十年可活,周久的心裡充滿了自責和對自己無能的自怨。

周久因小時候被自家的父親誤導,沒去落陽城的劍學院學習,還在突破劍脈境的時候傷及了自身的經脈,斷送了自己的劍道之路,雖說經脈受損是可以醫治的,但醫療的費用不是世代農耕的周久家可以負擔得起的,周久在沒了成為一個劍俠的理想之後,周久父親也許是出於對周久的愧疚,給周久報了一傢俬塾讀書認字,周久才不至於成為一個文盲。之後周久就在牛頭村生活了二十多年,過著極為普通和平凡的生活,直到遇見了陳秀,他才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光芒,而這來之不易的光芒將在十年之後就消逝,這是周久絕對不能接受的事實。

陳秀出身於一個劍修世家,從小就受到了兩位天驕哥哥的萬般寵愛,雖沒有成長為持寵而驕的嬌蠻性格,但骨子還是有種與生俱來的高傲,而這骨子裡的高傲在經歷了家破人亡和一路逃亡之後,就被徹底打碎了,如今的陳秀就如一條喪家之犬一般無家可歸,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心裡除了茫然之外就只有對混元宗的滔天仇恨了,而這仇她註定是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