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坐在大車對面,挺直了身子,像個公雞一般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略顯稚嫩的臉上卻擺滿了自豪,帶著丁點臭屁之色。

劉毅望著這個半大小子,好笑之餘,也有些頭疼。這楊修在歷史上頗有名氣,才學也不差。但同樣的,他嘴欠和愛顯擺的毛病同樣出名。現在這小子才,剛剛元服,放在古代,確實算得上成年。可在劉毅看來,怎麼看都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

儘管,這小子確如史上說的一般,有些真才實學。

阻截曹操時,他也沒料到會擒獲這麼個活寶。套用楊修的原話,是:「年前至洛陽遊玩,奈何驟遇大火,只得回返弘農。倉促間,更與家人走散……」

劉毅身上帶傷,他雖然嘴上說著已經大好,但不論是素蘭姐妹還是徐晃等人,都將他當個病號看待。阻截曹操時,劉毅本待親自上陣,但一眾屬下根本不給他衝鋒陷陣的機會,最後還是徐晃領飛熊軍打的頭陣。

一戰之後,隊伍裡就多了楊修這麼個活寶。他到來後,其車隊也順勢被徵用。

楊修的車隊本有三輛大車。其中一輛在峽谷突襲戰中,被一匹高速奔騰的駿馬撞得稀爛,僅餘下兩輛夠用。漢代對馬車規制要求甚嚴,而楊家的大車也不比董卓,造得中規中矩。所以內部遠沒有董卓的來得寬敞。任紅雲和素蘭姐妹能擠在一起,那還是身材小巧的緣故。

而另外一輛,則被用來照顧劉毅這個傷號。劉毅本就身材高大,楊修年齡雖尚稚嫩,但身高已長成。窄小的車廂內,兩個大男人人擠在一起,腿腳都有些施展不開。尤其是楊修,他從小養尊處優,更是不習慣。好在他脾氣雖臭,卻不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今兵荒馬亂,西涼兵動輒打殺。劉毅能如此對他,已是極為禮遇。但口部不應心,以其性格,日常怨懟在所難免。這一來二去,兩人就廝混熟了

越深入弘農,田間的農人也越來越多。道路兩旁的零星田地,也跟著密集。到了華陰地界時。這裡已是阡陌交通,秩序井然。鄉村裡炊煙裊裊,田埂間農人閒走。要不是故道兩旁,仍不時傳來遷徙百姓的哭喊聲,以及監督兵士的喝罵。劉毅幾疑進入世外桃源。

楊修滿臉的自得,像個小孩子展現心愛的玩具一般:「前面不遠,就是我家了。劉將軍可得去看看,以謝你一路來的照顧之情。」

華陰到了,那麼長安就不遠了。劉毅放下了車簾,眼睛卻落在了膝蓋上一塊方形塊狀物上,一臉的為難。

這是個玉石雕刻的塊狀物,方圓四寸,其上紐以為把手。下方的刻有璽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四個大字。其中的一角似乎損壞了,只用黃金修平。

就算是個歷史白痴,看到這東西,也能猜出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傳國玉璽。這還是劉毅在檢查郭氾遺物時發現的,當時為了趕路,也沒多想。得閒下來,才發現得了個天大的麻煩。

傳國玉璽很是光潤,摸在手裡,更有一股溫暖之意。可劉毅卻感覺掌心都在發燙。這東西丟了可惜,藏在手裡也是個禍事,實屬雞肋,到底如何是好?

他想著,輕輕一嘆,有些隨意的將傳國玉璽往車上一放。「砰」的一聲,馬車一個顛簸,那玉璽在車上滾了幾滾,到了楊修面前。

楊修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將玉璽撿起,然後捧在手心,瞪著他道:「劉將軍,你小心些。」

劉毅道:「一死物而已,何用?」

倒不是劉毅故意做作。當今亂世,如此大一塊黃金,還能換貼補軍用,亦或幹餅也能果腹,甚而救人一命。這東西卻不能流通,就算是國之重器,但以劉毅現在的實力,拿出去必定招人嫉恨,徒惹禍事。當然,他也想過進獻給獻帝。但皇帝現在也是個泥菩薩,真要把玉璽給了他。

恐怕第二天就飛到了董卓案頭。可若是直接獻於董卓,難免受士人詬病。所以這東西對他來說,還真是個燙手的山芋。

楊修自不明白劉毅的苦衷,像看白痴一般的盯著他:「劉將軍,此乃國之重器。皇家權柄,你竟說何用?」

劉毅笑了笑,正想和他再扯個幾句。這時前方一陣騷亂,隊伍也停了下來。馬車跟著停下,劉毅有些莫名其妙,撩開車簾道:「什麼事?」

張梁靠了上來:「將軍,前方有難民攔路。」

難民攔路啊?劉毅嘆了口氣,垂下頭,有些不忍的揮了揮手:「依前例,請散吧。」

百萬百姓同時西遷,是個空前絕後的大工程,也是一部慘絕人寰的血淚史。董卓火燒洛陽都快一個月了。無家可歸的百姓仍是絡繹不絕,紛紛西遷。洛陽到長安的故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幾乎每時都有人生病。幾乎每刻都有人到斃。劉毅也曾心疼,妄圖以軍糧救濟百姓。但想了想,最終未能成行。如今西涼軍外強中乾,糧草更是個大問題。自西遷始,他的部隊增至上萬,但口糧供給卻未絲毫見漲。

飛熊軍向稱精銳,一向被董卓視為心腹。他們都過得如此拮据,軍中糧草之緊張,由此可見一斑。而他也才萬來人,一萬人就算全部餓死,也管不了一百萬百姓死活。

張梁卻有些遲疑:「將軍,攔路的老先生自稱華佗,說是你舊識。」

是華佗啊?劉毅的背一下挺直了:「帶他過來。」想了想,他又道:「不,還是我下去看看吧。」

見楊修兀自在把玩著玉璽,劉毅也懶得和他招呼。只囑託親衛好好看好這個人。就下了車,跟著張梁朝隊伍前方走去。

下了車,迎面就是一股熱浪。如今已末,天氣已很熱了。太陽像個火球一般,不要命的在頭頂散發著光和熱。道路兩側的農作物長勢喜人,在陽光暴嗮下,似乎每片葉子都在發光,反射著湛然的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