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有哪一樣事物與大唐結緣最深,莫過於食鹽了。

雖只能稱之為孽緣。

安史之亂後,大唐朝廷內外交困,正是憑藉食鹽和榷鹽法,為朝廷迅速斂起大量財富,從而維持住朝內開銷,更供養了十數萬神策軍用於征討四方,制服不臣藩帥,也才有了後續的這一百多年國運。

又正是因為嚴重依賴鹽利,盤剝過狠,致使天下百姓困苦不堪,社會動盪層出不窮,並最終誕生出大鹽梟黃巢振臂一呼,將搖搖欲墜大唐王朝一把推進了墳墓裡。

後繼者田令孜為重建神策禁軍,也唯有爭奪鹽利,與河中乃至河東開戰,徹底葬送了神策軍的最後一絲餘暉……

如今,李曄也要為鹽而發愁了。

關中雖有幾口小鹽井,分佈在富平、奉天等地,但就這點產出,顯然供應不了關中數十萬百姓的龐大食鹽需求,關中的食鹽,多靠外地輸運。

大致有三個來源,一是河中鹽池,二是渭北鹽池,三是劍南鹽井。

渭北的食鹽產出集中在鹽州一地。可鹽州與關中間道路險阻,若是盛唐時期,南北商隊絡繹不絕,當不存在問題,可如今這個戰亂年代,想要將大量食鹽從鹽州順利輸運至關中,並不現實。加之鹽州政局動盪,境內多黨項羌人混居,便是党項人首領李思恭的政令在鹽州都難以通行,更別說如今的朝廷了。

蜀地食鹽主要分佈在東川與峽江路等地,可如鹽州一樣,蜀地至關中道路險阻,轉運始終是一個大問題。加之三川新亂,尤其東川正處神策軍與顧彥暉的鏖戰中,峽江路也為荊南強奪,當地鹽井是否正常生產尚且兩說,更別指望千里迢迢販運來關中了。

所以近些年來,關中的食鹽,全靠從隔壁河中輸運。

況且河中安邑、解縣兩座鹽池,每年光鹽利就在百萬貫以上,能佔到全國鹽利近三分之一,可知其巨大的產量,完全可供應關中需求。

田令孜當年拼死也要爭奪河中鹽利,其原因也在於此。..

然而河中自有節度使王重盈,守著這樣一個聚寶盆,怎有不借機發橫財的道理?

另外,從河中往關中輸鹽,必過蒲津渡。

以往王行約主政同州,就靠著這個要渡盤剝生財,同時也讓關中百姓備受其苦,每斗食鹽高達兩文錢,致使許多百姓經年不知鹽滋味,並導致京城內私鹽屢禁不止,動亂頻頻。

如今韓建接手了蒲津渡,關中鹽價非但未跌,竟漲到了二百七八十文。

採鹽的成本才多少?按最大值來估算,算上人力工錢,算上設施消耗,也絕超不錢,而京城中的賣價竟逼近三百文,不知翻了多少倍。

一般朝中官員認為,鹽價虛高,會讓關中百姓深受其苦,引發私鹽氾濫,社會動盪。

在李曄看來,這種認識仍是過於膚淺了。

透過壟斷鹽,抬高鹽價,其實就是在變相掠奪財富。

準確來說,是河中與華州兩處藩鎮在變相掠奪關中的財富。如此一來,李曄與朝廷辛苦治理,試圖積攢起來的關中物力財力,其實都透過食鹽轉送於他人之手。

來自後世的李曄自是深知這一點。

就想想後世的房價,多少家庭辛苦打拼一生,省吃儉用,結果全捐在一套房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