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去歲年底,韋巽便借探訪父親韋昭度之由、隨同西川的貢賦隊伍一道入京。

臨行前,周庠曾設家宴相邀,並在宴席間向韋巽許諾,若能說服朝廷召回楊復恭和神策軍,必有重賞,興許還能坐上一州刺史之位。

周庠的許諾,就等同於王建的許諾……

韋巽趕在年前進京,隨後立即積極活動。

然而他很快便發現了,他根本就無法完成周庠託付與他的差事。

因為他父親已被逐出朝廷,韋家的勢力也隨之一落千丈,再難有活動的空間。加之錦衛借平稅法之際血洗京城,許多曾與韋家有故計程車族門閥都未能逃過劫難,存活下來的,也只能是艱難自保罷了。

如今的京城中,歷經數次朝堂變革後,早已不再是原來的權力格局。

曾煊赫一時的京兆韋氏,已是舊時王謝堂前燕。

別說是設法向天子進言、勸諫朝廷撤出東川神策軍這般的軍機要務,便是想要面見當朝的權臣,如杜讓能、張濬、康承業等人,對韋巽來說,都難如登天……

但此次回京,韋巽另有不少收穫。

實在是關中這一年裡變化太大,若非置身關中,單是在關外看到一兩片紙訊息,根本就體會不到。

韋巽在京城裡待了足一個月,又每日與故交舊友來往交談,可說是體會深刻。

首先是朝廷如今的強勢。

自剪除鳳翔李茂貞後,今歲,朝廷大軍在關內四面出擊,打得關內藩鎮無不臣服。

韋巽已有三年沒回關中,也在蜀地待了三年,這三年裡,他親眼見證了王建如何橫掃西川各路豪強、直至攻下成都府,他原以為王建已是威風之極,可當他重返京城,感受到關中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威風。

如今的關中百姓,也與三年前大不同。

韋巽還清晰地記得,以往,關中百姓無不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下,稍有一風吹草動,諸如某藩帥或某票帥要殺進關中的流言一經傳來,便能嚇得連夜舉家奔逃,京城為之一空;可如今,京城熙熙攘攘,關中百姓安居樂業,忙碌間隙偶或談起某藩帥或票帥,俱是一種不屑的神色,倒好似盼著那些逆賊匪賊殺來,然後自投羅網,被朝廷輕易地蕩平了……

其次,是關於「威遠大將軍」。

如今的京城內,茶餘飯後,「威遠大將軍」已成了最熱門的話題。

韋巽也曾留心打探過,可他得來的只是各種流言,把「大將軍」吹得神乎其神,如何天降神器、威力無比,一炮打得韓建屁滾尿流。除了這些誇大的市井之流的言辭外,再難有什麼實質性內容。

韋巽同時也留意到,同他一樣暗中打探「大將軍」虛實的人,不在少數。

但他也相信,這些人同他一樣,都沒能打探出什麼有用的資訊出來。

因為隨著人們對「大將軍」的熱情越高,禁內的管控就越嚴。韋巽就親眼看見了,禁宮北玄武門外足有上百軍卒巡防,閒人靠近不得,若有神機營內人員出入,也要經層層查驗,然後才放行。

直到離京之時,韋巽想盡了辦法,也只打探出來,「威遠大將軍」乃精銅製火炮,長達丈餘,單人合抱粗,尾部填充「天火」,以轟出鉛彈造成傷害……

再次,是朝廷兵馬動向。

自降服韓建後,關內諸藩也盡皆降服,可朝廷的兵馬卻並未停歇,反而排程的規模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