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刻。

李茂貞心裡疑慮更盛,眼前所見,處處與大軍慌忙撤離時的景象不符……可已休息了兩刻,他也尋不出其他藉口,只得下令繼續行軍。

路過龍尾陂南。

先前的龍尾陂四面埋伏中,李茂貞選擇在南路虛張聲勢,因為南路地勢平緩,易攻不易守。所以當南路外圍出現朝廷大量兵馬後,李茂貞果斷選擇放棄,令此路虛設的伏兵趕緊向龍尾陂北聚集。

總的來說,龍尾陂南並不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對之前的鳳翔兵來說如此,對眼下的朝廷兵馬來說亦是如此。

可李茂貞併為因此放鬆警惕,他又轉念一想,若朝廷撤離是假,想引誘他出城再後設下伏兵,沿雍水一路行來,除了龍尾陂稍有點地勢起伏,其他地方的地勢,似乎更無可能。

多年用兵,讓李茂貞明白了謹慎的意思。他再次停下了行進。

得益於他在軍中長久以來的威望,四旁將卒們雖有些不解,但並未聲張。

李茂貞喚過李繼鵬來再問:「先前繼昭路過此地時,可曾小心探查過?」

李繼鵬答道:「孩兒未曾收到此類訊息。不過孩兒想,李將軍急著追擊,應該無暇偵察……」

李茂貞沉吟後道:「把繼筠叫來。」

李繼筠來了,被鞭子抽打過的脖子上正火辣辣的疼,因而他停外,就縮著頭問道:「伯父叫孩兒來,有何吩咐?」

李茂貞知道這個侄兒不成器,也懶得和他計較,只吩咐道:「領著你的人,上陂去探看一番,若有異常,鳴鏑為號。」

「我不……」

李繼筠生生把這句話憋了回去,未說出口。

歷來行軍偵察,都是最危險的任務,且應當由軍中最精銳的遊騎去完成。既如此,幹嘛不讓李繼鵬去,他可是你的鳳翔牙軍的知兵使,一千牙軍部卒個個號稱悍卒……

「孩兒這便去。」

李繼筠瞟了眼李茂貞腰間纏著的長鞭,脖子上疼得更厲害了……乖乖地應下了。

隨後領著他可憐巴巴的三百人脫離大軍,有氣無力地朝陂上攀登。

李茂貞亦朝著陂上望去。

正是初夏,龍尾陂上雜草叢生,南面向陽,更是茂盛如被。

由於坡度極低,坡勢平緩,李茂貞的視線可以望出很遠。

在他可以望見的地方,他看見,隨著李繼筠等人緩慢向前,原本尋常的草葉,依稀開始輕輕拂動……

但今日,無風!

多年的行伍經驗早練就了李茂貞敏銳的嗅覺,他只憑一眼便可斷定,陂上有伏兵!

而且是大量伏兵!

「撤!」

李茂貞只倉促吼得這一聲,便第一個調轉馬頭,然後瘋狂馳去。

鳳翔兵在李茂貞的調教下,已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尤其是這支由他親任都指揮使的牙軍為主體的軍隊,一般情況下,所謂的撤,指的是後軍變前軍,前軍做後軍,有序撤離。

可眼下這個緊急情況卻是例外,加之李茂貞帶頭跑路。

這支三千人的鳳翔精銳頓時一片混亂,互相推搡、咒罵,但更主要的還是茫然。

他們的大帥,向來寬厚又不失威風的李大帥,為何突然慌亂至此?

隨後他們不茫然了。

陂上漫天殺聲陡起,有如從天而降。

伴隨殺聲而起的,還有漫天的箭矢聲,還有大量巨石滾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