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費一兵一卒,便成功收復鳳翔重鎮陳倉,同時還得來一支可戰之軍,當真是件大喜事。

而且成功降服一位將領,與戰場上斬獲另有不同,其中隱隱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得意和驕傲……

楊崇本離去後,帳內眾將無不喜笑顏開,紛紛來與天子道賀。

可其中也有人略帶隱憂。

比如較持重的孫惟晟和賙濟二人。他們認為楊崇本既已獻城投降,就應當趁機接管陳倉,派朝廷兵馬入駐,方算穩妥,反將陳倉又交與楊崇本,似乎太過於大度了些。

當然這些只是心裡的想法,他們並未說出來。

畢竟正眾人大喜之時,不宜說些掃興話。且能降服楊崇本,本就是天子的遠見卓識與運籌帷幄,他們無不感嘆膺服,哪敢再說半句質疑的話……

但他們不說,也有人能看得出來。

張濬看似不經心道:「聖上慧眼如炬,看出楊崇本可被降服,如今再經驗證,朝廷不費一兵一卒得來陳倉重鎮,已令臣等好生欽佩。然而聖上又不急於入駐陳倉,仍交還楊崇本之手,既顯仁德之心,彰信義之舉,又暗含長遠的謀劃,更是讓臣等歎服不已。」

「哦?什麼長遠謀劃?」

既是吹捧天子的話,自然有人答話。

李曄也樂了,一起問道:「張卿瞧出了什麼?」

「聖上。諸公。」張濬團團一揖後道,「或有人想著立即入駐陳倉,無非是擔心楊崇本新降,萬一再叛,陳倉會得而復失。若真是這樣想,或這樣做,便就是輕重不分。因為重點不在陳倉,而在楊崇本,只要楊崇本沒有二心,陳倉便不會再有變故。再觀聖上此舉,不正是讓楊崇本安下心來,自此全心效忠朝廷麼?」

眾人聽完,恍然大悟,爭相歎服道:「聖上聖明,思慮周全,臣等弗如遠甚。」

李曄唯有笑笑不語。

他方才不過是瞧楊崇本獻上賬冊,忠心可嘉,便也適當展現出自己的信任。就只是一個臨時的念頭而已,哪有張濬分析得這麼多心理活動。

趁著天子心情正佳,張濬也提出了他真正的憂慮:「只是,叛節之人,也不宜太過信任。」

李曄看得出來,這不只是張濬的憂慮,也是所有人擔心的地方。

畢竟楊崇本連他的養父都能背叛,何況他人?這樣的人如何能讓人放心?

其實,李曄也不放心楊崇本。

但他必須要考慮一個問題,手下缺乏可用之將。

與諸將相處大半年後,李曄大概也看清了他們的才能。唯康承業可稱將才,故而要派人單獨領軍行動時,李曄也只敢派康承業。.

只可惜康承業終究是個閹人,在行伍裡這種熱血男兒匯聚的地方,在將卒們的眼裡,他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而且康承業治軍領兵,如同他的為人,有時過於剛直,絲毫不肯苟且,這點讓李曄用起來十分放心,但在同僚和部將眼裡,怕又是另一種看法了。

除康承業外,朝中便再無將才。孫惟晟練兵不錯,寬厚與嚴明之間的尺度拿捏得十分妥當,可要說到領兵打仗,普普通通,從未見得有甚高明之處。

鄧筠可稱驍勇,除此外,乏善可陳。

其餘賙濟、李君實、楊守成、孫揆等幾人,便只剩下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