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上居然沒人放箭射殺那書吏。

或許真是被震驚了。

「聖上……也來了?」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那書吏指向天子所在,「擁大纛、樹龍旗,非聖天子哉?聖天子便在爾等眼前,爾等還不快快放下兵器,出城來降,祈求聖天子的饒恕,更待何時?」

關城上沉默了,無人應答。

可城門也沒有被開啟。

「那叫門的名誰?」另一邊,李曄問道。

張濬答道:「名盧宴,世出范陽盧氏……乃盧攜之子。」

張濬的後半句意在提醒天子。盧攜是僖宗朝的宰臣,與田令孜狼狽為女幹,亦被認定為黃巢之亂的第一罪人,黃巢的草軍破潼關後服毒自盡,算是躲過了朝廷的追罰。可這種人的子孫,絕不可被重用。

可李曄卻仍是指示道:「忠勇之士,不應被埋沒。」

張濬沒有再勸,畢竟眼下戰事要緊,不宜多生枝丫……

再說回眼下的局面。

關城內雖沒有直接開門投降,但明顯已有了心理動搖。

此時應需繼續向關城內施壓,逼得他們不得不降。

李曄連連下令。

令楊守信加派人手爬山,並將箭矢想法運往山上去,從山上向關城內製造殺傷;

盧宴被繼續留在關城下,繼續用言語動搖裡面守卒的軍心;

令孫惟晟組織軍卒正面攻城,不一定要取得什麼實質性進展,但一定要把聲勢搞大,給關城內守卒以足夠的威懾……

眾將各自聽命行事。

軍內從不缺少繩索、篷布、氈衣氈袋之類的坐臥物件,經有人建議後,沿山腳鋪展開來、再用繩索固定,如此形成了一道防護網。即便山上再有軍卒跌落下來,便可減輕損傷,說不定還能撿回性命來。

對山上的軍卒來說,有此保障,更是增強了他們心底的信心,於是攀爬的速度越來越快。

各式弓弩箭矢、圓盾等也透過山上垂下來的繩索被迅速運上山去。

已有摸近關城的軍卒拿到了弓弩,居高臨下,開始對著一覽無餘的城樓上放箭。

與此同時,孫惟晟也已挑選好攻城的部隊。

他們依照天子的囑咐,並不盲目衝到城門下去,而是把兵力展開,鼓聲陣陣,使勁地搖旗吶喊,再使用洞屋、半截船等防禦工具,有條不紊地朝著關城逼近,不時放出一撥箭雨。

從李曄的視角看起,當真是有遍山遍野、鋪天蓋地之勢,只不知城樓上的守卒看見,會作何感想。

盧宴也沒歇下。

他已經得了天子對他「忠勇之士」的評價,知道洗刷盧家榮辱在此一舉,舍了性命,跳著腳,不斷地朝關城內進行言語攻擊,滿口大逆不道、亂臣賊子、禍國蠹蟲、遺臭萬年……

如此三重攻擊下,關城上的守卒再也抵抗不住。

「別放箭!別放箭!我們有人要出城,面見聖上……」

楊守信和孫惟晟遣人來請示,李曄示意可,並令鼓手停止擂鼓。

隨即一名守卒被縋下關城,再被帶至天子所在,又經丁丑親自檢查周身後,跪在了李曄面前。

那守卒大概沒料到真能見到天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行禮、如何稱謂,只縮著脖子深埋著腦袋跪伏在地上。

李曄只得先開口:「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