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西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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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了一地。黑馬連一聲嘶鳴都沒有發出,就那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也是站立的姿勢。
完完全全做到了不遠處舊主人曾經說的話,站著生,站著死。而作為它的舊主人,申小甲卻忽然單腿屈膝跪地,彎著身子,看著那滴掛在它眼角的濁淚,對手握銀槍的大將軍央求道,
“小黑何其無辜……請伯父將它還給我,或許還能搶救一下!它是老曲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平時寶貝得不行,我之前到白馬關都捨不得騎著它,為了給它找個伴兒,還專門買了兩匹老黃馬……”朱懷仁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提起銀槍,又一次狠狠地插進黑馬的馬肚子裡。
黑馬渾身一鬆,徹底沒了氣息。申小甲臉上的神情一滯,不再言語,只是低著頭沉默。
朱懷仁先前就沒有說話,現在更不可能對申小甲說些什麼,緊握著滴血的銀槍,冷冷注視著申小甲,宛如一尊雕像。
那些幽狼鐵騎也是沉默地侯在一旁,雙眼之中沒有半點波動。氣氛壓抑到極致,申小甲反而笑了起來,起先是微弱如哭泣般的低笑,漸而是大笑,最後是狂笑。
他撐著火刀,重新挺直了彎曲的腿和腰,然後抬起了頭。他的眼前是黑馬腹部流淌出來的紅色,他的身後是從清風館四處匯聚在一起的紅色,他身上的衣衫是紅色,他滿布血絲的眼底也變成了紅色,他的嘴角還掛著幾縷紅色,在整個這樣紅色的世界,他那黑白各半的頭髮和蒼白如紙的臉龐顯得尤為顯眼。
那些整齊列在清風館兩側的幽狼鐵騎俱是被這詭異的情景驚了一下,微微有些騷亂起來。
“你在笑什麼?”冷哼一聲,鎮住騷亂的幽狼鐵騎,朱懷仁眼神冰寒地盯著申小甲,沉聲問道。
申小甲依舊癲狂地大笑著。
“你在笑什麼!”朱懷仁臉上的寒霜更甚,厲聲喝問道。申小甲還是沒有回答,就像被一個點了笑穴的人,不可遏止地狂笑著。
笑著笑著,眼角淌出淚水。那淚水也是紅色。笑聲在紅色淚水濺落地面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笑這世道混沌,黑白不分,誰有錢有權,誰就有話語權,地位低下者,只能含冤受辱,忍氣吞聲!”
“我笑這蒼生愚昧,只為了果腹而生,縱然是被踩在泥地裡,只要還能苟活,便不會奮起反抗!”
“我笑這時代錯亂,像極了書裡的年歲,但又不是書裡的王朝,只能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彷彿什麼都變了,又彷彿什麼都沒變!”
“我笑我竟然妄圖獨善其身,遠離是是非非……以前聽過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沒人真的可以退出,現在仔細想想,確實有理。”
“我笑隱忍只能換來得寸進尺,我笑寬厚只能換來埋怨,我笑仁義已死,廉恥不再,君不君,臣不臣,父非父,子非子……”
“我笑你聰明一世,威武無雙,卻終究還是個別人栓養的大笨狗!”申小甲滿臉嘲弄地看著朱懷遠,嗤笑道,
“你以為你今日摘下我的腦袋,那個人就會把綠袍兒送還給你嗎?你以為只要照著那個人說的去做,他就能放過你?你鬍子都白了,該不會還這般單純吧?”朱懷仁皺起眉頭,沉默了片刻,冷然道,
“你不該來京都的,這一切皆由你起,自然應該由你而終。”申小甲歪著腦袋道,
“這一切真的是因我而起的嗎?就算沒有我申小甲,還有張小甲,李小甲,這世上有很多人,不會因為缺了誰就會天地毀滅,也不會因為多了誰就變得混亂無序……你我皆是這世界的一粒沙塵,能有多大的力量去改變什麼?自打來到京都之後,我每天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活著,儘量保持低調,儘量當個小透明……”
“參加萬眾矚目的神捕大賽,還得了個第二名,這也算低調?去酒樓吃飯,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三省書院的學生和宮中編撰的兒子,這叫小透明?”
“這些都是他們自己找上來的。”
“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逼你參加那個什麼大賽嗎?有人捏著你的手臂揍那個編撰之子嗎?申小甲,你本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在月城,在白馬關,很多時候看似形勢所迫,其實都是你主動過濾了其他選擇,只給自己留下一個最為讓人矚目的路子,不管是月城的觸底反彈,還是白馬關的力挽狂瀾,這都不是普通人會做出的選擇,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默默忍受這條最容易的路,但也是對別人最沒有傷害的路。”
“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而默默忍受?每個人來到這世界只有這一次機會,我憑什麼要委屈自己,讓別人滿意?誰讓我活得不開心,他也就別想好過,誰殺了我的朋友,我就宰了他,哪怕這個人曾經也是我的朋友……誰和我過不去,他也別想如願以償,哪怕這個人看上去是個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現在讓你不痛快的是皇帝,是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你又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