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殺人月 第三章 八哥的八哥(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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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呱!”
三聲之後,一顆石子破空而出,瞬息間擊中烏鴉的腦袋,力道不大不小,正正地擊打在烏鴉右眼後一厘三毫之處。
烏鴉腦袋一偏,和石子齊齊地從樹上掉落地面。
“聒噪!”申小甲伸了一個懶腰,走出醉月樓後院柴房,踱步來到樹下,拾起地上翻著白眼的烏鴉,放在手中掂了幾下,嘀咕道,“也就二兩肉,塞牙縫都不夠。”
正當申小甲想要將烏鴉放回樹下時,老曲鵝行鴨步地從柴房裡走了出來,將白色的抹布輕輕一甩,搭在肩上,打了個呵欠,一抬眼瞧見申小甲手裡的烏鴉,急聲道,“別扔別扔,這體型大小拿來燒烤最是合適不過,抹上一層蜂蜜,連肉帶骨頭一起嚼,嘎嘣脆!”
“奧爾良烤鴉?”申小甲表情怪異道,“看你很有經驗的樣子,以前吃過?”
老曲捋了捋額頭上粘在一起的髮絲,神態瀟灑地昂首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殺戮,有殺戮的地方就有烏鴉……年輕的時候遊歷天下,沒少吃這玩意兒,吃得多了自然就會有研究,怎麼做更好吃,怎麼吃才能飽肚子。”
申小甲看了一眼老曲,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烏鴉,半信半疑道,“這玩意兒能吃?不酸嗎?”
“略微是有些酸苦,所以才要抹上蜂蜜,畢竟生活已經夠苦了,吃的就不能再苦……”老曲目光始終停留在申小甲手裡的那隻烏鴉上,抿了抿嘴唇,“如這般野生的烏鴉肉質緊密,補陰益血,殺蟲治癆,平肝息風,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優良食材啊!”
申小甲忽地想起先前老曲說的烏鴉常待之地,不由地有些乾嘔,索性將烏鴉揣進自己懷裡,面無表情道,“現在又不是沒有吃的,雞鴨鵝那麼多家禽都在圈裡伸長了脖子等著你,沒必要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隻烏鴉沒幾兩肉,當零嘴都寒磣,還是讓我權且收下當作寵物養著,閒來時逗逗趣打發時間也好。”
“什麼物?”
“寵物,就像權貴家裡養的那些伶人。”
“還是交由我吃了吧,寵這玩意兒不吉利。”
申小甲後退半步,搖了搖頭,“你們這是封建迷信,很不科學!根底子不過是心理暗示,任何東西都沒有所謂吉凶的寓意,烏鴉天性喜食腐爛的東西,自然會在一些不大吉利的地方出現,但這並不能說它就是死亡的象徵,就像你最近經常去煙雨樓,難道你就是色中餓鬼的象徵了嗎?”
“我到煙雨樓不是去吃花酒的……”老曲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鼻子道,“既然你不想我吃了它,也別養著,那就放了它吧,也算是積德。”
申小甲再度左右搖晃兩下腦袋,“我方才說了,打今日起,這隻烏鴉便是我的寵物了,我會好好地照顧它的,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要徹底顛覆你們對烏鴉的認知。”
正當老曲還想規勸幾句的時候,躺在申小甲懷裡的烏鴉忽地睜開了眼睛,用爪子死死地抓住申小甲放在懷裡的一個錦繡袋子,猛地鑽了出去,振翅高飛,呱呱叫道,“想得美!想得美!”
“會說話?”申小甲和老曲瞪大眼睛,幾乎同時驚呼一聲。
烏鴉在申小甲頭上盤旋一圈,拉下一泡黃白之物,扯著嗓子叫嚷道,“小垃圾!小垃圾!”
申小甲摸了一下額頭上還有些熱乎氣的黃白之物,面色陡然變得鐵青,順手從地上拾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奮力地擲向烏鴉,咬牙切齒道,“老子後悔了!這就把你丫的架在火上烤了!毛都不拔!”
烏鴉一歪腦袋,撲稜兩下翅膀,堪堪躲過石頭,發出幾聲尖細的嘶喊,“打不著!打不著!”
拳頭般大小的石頭以某種拋物線軌跡掉落,不偏不倚地正中一旁哈哈大笑的老曲頭上。
咚!沉悶的擊打聲傳出,老曲眼冒金星,額頭上立時紅腫起一個小肉包,伸出右手食指,顫抖地指著申小甲道,“你完了……這個月衙門給你發的俸錢得盡數賠給我買湯藥!”一屁股坐在地上,踢擺幾下雙腳,“不給錢,我就去衙門告你!順便把你昨晚睡覺時罵縣衙老爺是什麼王八蛋、敗類、寄生蟲的夢話也一併說出來!”
申小甲眼角抽搐一下,斜眼看向天上的烏鴉,故作沒有聽見老曲的話一般,跳著腳追打烏鴉,逃也似地離開醉月樓後院,“該死的黑毛畜生!居然敢搞大老曲的頭,一會兒非拔光你的毛不可!”
老曲吹鬍子瞪眼看著申小甲的背影消失在院門處,揉著額頭崢嶸的肉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目光移向先前烏鴉所立的那棵棗樹,眉頭微微蹙起,雙耳一動,忽地聽見身後柴房傳來一陣響動,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嘀咕道,“又有小老鼠溜進來了,麻煩!”
正當老曲想要朝著柴房走去時,醉月樓裡傳來一陣響遏行雲的女人怒喝,“王八蛋老曲!死哪去了?什麼時辰了,還不趕緊出來招呼客人,這個月工錢不想要了嗎!”
老曲面皮一顫,速即滿臉堆笑地轉身走向醉月樓客堂,高聲應答道,“來咯!掌櫃的莫急……”剛邁進客堂,便看見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站在櫃檯後,劈里啪啦地打著算盤,快步走了過去,一手按在算盤上,面色苦澀地笑了笑,“掌櫃的,別再扣了,再扣我這個月就要倒貼了。”
“招你一個人得養兩個人,”中年婦人鳳眼一斜,板著臉道,“你還偷奸耍滑,真當老孃是活菩薩不成?想幹就幹,不想幹趁早滾蛋!”
老曲取下肩上的白色抹布,佯裝擦拭著櫃檯上的灰塵,諂媚地笑道,“這就幹!您就是那坐在蓮花上的觀世音菩薩,心胸廣大!手下留情,好歹給我剩幾個酒錢……”
中年婦人伸出如蔥白般的手指在老曲的手背上畫了個圈兒,嬌笑道,“不扣工錢也成,你不在白天出力,那就在晚上多流點汗吧!”
老曲急忙縮手低頭,卻正好瞧見兩座傲然挺立的山峰,嚥了咽口水,乾咳一聲道,“晏燕,咱倆相交十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你就別逗我了……這火燒起來容易,撲滅可就很費事了。你的心裡住著一個未亡人,我的夢裡也有一道白月光……小甲和你兒子也是穿著一條褲衩長大的,咱倆要是滾在一起,那兩個小子得提著菜刀追殺我八百里。”
“慫貨!”晏燕一臉無趣地收回手指,揉捏了幾下脖子,從櫃檯下拿出一個石榴大小的酒罈,“要喝酒不必出去買,咱這兒也有,酒錢就從你工錢里扣好了。”
“您知道我不止是為了去喝酒的……”老曲尷尬地笑了笑,“就想時不時地遠遠望她一眼,餘願足矣。所以,這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