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戰場的訊息很快就傳至臨淄,奏簡也徑直送進了齊王宮。

葭密至臨淄七百餘里,所以戰事發生的時間至少是三天之前,這還得是斥候不做歇息、星夜兼程的情況下。

得到齊王召令的幾位宗族貴臣,也顧不上多作猜測,便冒著黑夜,隨著傳召的宦者入宮。

晨夜的風還是有點清涼,臨淄的街道上靜悄悄一片,只有遠處不時響起幾聲低沉的狗吠聲。

靖郭君田嬰坐在馬車內,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眉頭,他才剛剛睡下便被侍女給叫了起來。任齊相的這些年,雖然大權在握,但比之以往也確實辛勞了不少。尤其是西邊那個不省心的鄰居,讓他這個職司一國之邦交的首臣倍感壓力。

短短數年間,他的鬢髮已經花白了大半。

唯一能讓田嬰感到一絲欣慰的,恐怕也只有他這一脈能後繼有人了吧。

瞥了一眼跪坐在身側,正低頭假寐的田文。那張與自己相彷的年輕面孔,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了不吝於自己的睿智。

自己雖有十幾個兒子,但似乎也只有這個庶子能堪重任。

田嬰對著車窗外的黑暗,不著聲地輕嘆了口氣。

父親的動靜,驚醒了正在打盹地田文。

田文睜開有些惺忪地雙眼,見得父親一臉愁容,小聲揖道:“阿父是在擔心前線的戰事?”

田嬰點了點頭。在路上他已經大概能猜測到大王此時召見眾臣的幾分緣由。

應當是前線作戰不利。

不然以他對大王的瞭解,不會在這個時辰召臣子們進宮議事的。

魏地的戰事半年來一直都緊繃著齊國君臣的精神線。表面來看,這場戰爭的本質,不過是齊國為了制衡秦國和三晉必須走出的一步。

但實際上,當初加入這場戰爭,主戰和避戰兩方卻是做過多方角逐的。

因為那不僅僅是關乎著一城一地的得失。

反之齊人自然也不會為了楚國的安危,而戰場灑血。

齊王田闢疆最終之所以同意參戰,也是經過多方考量。其中,最主要的一點便是為了轉移新崛起的趙國和秦國的視線,從而留出時間,讓齊國對燕地進行深一步的蠶食。

但現在看來,若是西線作戰不利,勢必會牽一髮而動全身。彼時,燕地恐怕……

“阿父,到王宮了。”

田文的聲音打斷了田嬰的思緒,緊接著田嬰便感到了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父子二人走下馬車,朝著宮內的議殿行去。路上碰到了已經老態龍鍾的淳于髡。

這位齊國贅婿已經七十多歲,但精神看起來較之田嬰也不逞多讓。

幾位重臣隨後在議殿見到齊王田闢疆。只見大王此時一臉的憤滿之色。

眾人見過禮後,齊王便讓宮人將一封簡書傳閱了下來,隨即道:“襄丘的楚軍已經全軍覆沒,宋軍撤離了煮棗,我齊師已然成了一支孤軍。”

番茄

平素行為舉止一向沉穩的淳于髡,此時看過簡書上的奏報後眼睛驟然瞪地老大,語氣難以置通道:“宋人怎敢?”

按道理說宋軍就算不願意和三晉血拼,至少撤軍時也會一聲盟軍吧。但現在卻全然不顧楚、齊兩個盟國的安危,悍然擺了己方一道。

大殿內沒人回答他。

齊王田闢疆眼神冰冷,他現在恨不得生吞了那戴偃,恨不得即刻發兵攻宋!但心頭的那一絲理智在剋制著他,現在還不是報復宋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