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瘋癲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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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再有人追殺,凌宇和徐文昌二人,馬不停蹄,晝夜趕路。餓了就在路上吃幾口乾糧,渴了就喝一點山泉水。好在此時距離軍中已經不太遠,不然凌宇座下的踏雪追風馬當真是要累死了。
就這樣在路上又狂奔了兩天,凌宇和徐文昌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台州城。凌宇已經是累得不能動彈,倒是徐文昌還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凌宇心想,你的腦子可別出問題啊,我還指著你幫我賺錢呢。
齊元敬見凌宇竟然把徐文昌帶回來了,驚訝之餘,忙問他們怎麼會碰在一起?凌宇便把這幾日發生之事悉數講與齊元敬聽,齊元敬沒想到凌宇竟然給張白圭送了一個千金姬,問道:“兄弟,你就不怕他不收你的這份大禮嗎?”
“哼,是人都有七情六慾。他早就惦記凌瓏了,之所以沒把她請進府裡,無非就是沒錢加好面子。我呢,一介布衣,不求聞達於諸侯,再加上我好歹保護過他的性命,這點人情,他不會拒絕的。”末了,凌宇不忘綴上一句,“我可花了一千兩黃金啊,我的家底都沒了,這都是為了你,你看著辦吧。”
齊元敬面上只是一個勁兒誇獎凌宇能說會道,心說哪次打倭寇你也沒少撈啊?我說什麼了?便沒有接凌宇的話茬,而是吩咐下人將徐文昌帶到客房休息,並找幾個城裡最好的郎中給他看病。
凌宇問:“大哥,這徐文昌到底是怎麼了?他的腦子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我還指望他幫我賺錢呢!”
“賺錢?兄弟,徐先生怎麼幫你賺錢?”
凌宇自知失言,忙改口道:“呃……這個嘛,徐先生才富五車,又精通兵法,我們還指望他幫我們平倭寇呢,平了倭寇我不就掙錢了嘛。”此時徐文昌的畫還不值錢,凌宇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想要用徐文昌畫回到未來賣錢吧?
齊元敬告訴凌宇,徐文昌確實是個可憐人,他年幼時便聰穎過人,文思斐然,但是他的仕途之路卻是各種坎坷,二十歲的他考中秀才後,連考八次都未能中舉,也不知是老天故意玩弄他,還是在故意磨鍊他的心智。還好,後來徐文昌遇到了惜才如命的胡忠賢,他得知徐文昌這個人才後,便多次邀請他加入自己,甚至自己親自攜重禮前去拜邀,幾番下來徐文昌才同意加入,成為他的幕僚。
初入幕府時,徐文昌與胡忠賢約定,如果胡忠賢能以賓客之禮待他,他就來,否則他就不來,同時來了以後還應允許他來去自如。胡忠賢知道徐文昌的脾氣,就答應了他的條件。徐文昌常常穿著隨便直入胡府,見了胡忠賢也不跪拜,只作長長一揖,以為見面之禮,然後坐下來和他高談闊論,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齊元敬甚至都勸過胡忠賢,覺得不應如此放縱徐文昌。但胡忠賢卻不這樣看,他雖然覺得徐文昌有些倨傲,但所說的卻很有道理,於是也並不計較這種無禮放肆。
其實,這一切都是徐文昌對胡忠賢的試探。接下來的幾年,凌宇也知道,為了報答胡忠賢的知遇之恩,徐文昌幫助官軍尤其是齊家軍出謀劃策,打了好幾次漂亮的大勝仗。作為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他甚至瞞著胡忠賢和齊元敬,將自己夾在士兵隊伍中,冒險隨軍到前線,觀察形勢,謀劃克敵方略;事後又記下戰事經過,分析成敗原因,對倭寇的活動規律及採用的戰略戰術進行總結,並將此經驗推廣全軍。正因為有了徐文昌的鼎力相助,胡忠賢和齊元敬多次受朝廷獎勵。
“唉,哪知造化弄人啊!”齊元敬長嘆一口氣說道,“福建大戰結束不久,嚴太師就被聖上勒令致仕了,之後胡總督因為和嚴太師關係過於親密,也被革職查辦。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徐先生,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死了,甚至還有人說他進京告御狀去了。我也多次派人找過,沒想到他竟淪落到這步田地,兄弟,幸虧你把徐先生帶回來了,不然我齊家軍當真少一臂膀啊!”
聽到此處,饒是凌宇也是潸然淚下,他理解徐文昌,對於人生剛有些許轉機的徐文昌而言,胡忠賢被革職拿問這個打擊是致命的,剛剛擁有的一切轉眼間便消散如煙,世上再無知己。徐文昌能不崩潰嗎?如果換作是自己,恐怕也會生無可戀吧。
“嗯,應該的,應該的,我也是仰慕徐先生的才華,才將他帶回來的。徐先生對我們有大用啊!”這絕對是凌宇的真心話,徐文昌當然對凌宇有“大用”!
就在此時,管家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徐先生他瘋了!”
齊元敬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問道:“怎麼了?徐先生怎麼了?”
管家道:“他……他自殘了,您快去吧,我們攔都攔不住啊,郎中都被他嚇跑了!”
齊元敬和凌宇一聽,趕忙往後院跑去,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後院人聲鼎沸。王玉蘭見齊元敬來了,說道:“齊哥,你趕緊看看吧,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上前啊!”
齊元敬喝退眾人,上前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只見徐文昌正在用斧頭劈自己的頭,鮮血糊了一臉,甚至都能聽到頭骨“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聽王玉蘭說,徐文昌還拔出牆上的鐵釘,插入自己的耳朵,當時釘子直接插入耳內好幾寸,血流如迸,誰都攔不住。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凌宇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正在用斧頭錘自己後腰的徐文昌,大叫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先用繩子把他綁起來啊!”
齊元敬猶是驚魂未定,說道:“這樣會不會對徐先生不敬啊!”
“先保住命要緊,命要是沒了,你尊敬個鬼啊!”凌宇情急之下,都已經開始爆粗口了,這可是他的搖錢樹啊!
還是一旁的王玉蘭反應快,推搡了齊元敬一把:“咱兄弟說得對,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找繩子啊!男女授受不親,你總不能讓我一個女人上去綁吧?”
“哦,是是是!”齊元敬這才反應過來,讓下人找來繩子,和凌宇一起將徐文昌捆回屋內。然後又將嚇跑的郎中找了回來,郎中說,徐文昌的病是心病,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只能暫時用麻沸散使其安靜下來,其他的只能待日後慢慢調養。
凌宇一聽,心說:“完了,這人難道廢了?我的發財大業啊!”
沒想到,徐文昌第二天又恢復如初。凌宇高興壞了,每天纏著徐文昌要學習他的畫技,但徐文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喝醉了隨便找一個地方倒頭就睡。齊元敬也曾請教徐文昌抗倭方略,怎知一聽到倭寇兩個字,徐文昌就像瘋了似的,以樹枝作劍,朝天大喊:“殺啊!殺啊!”齊元敬見此,覺得徐文昌的病已經很嚴重了,就沒再打擾他。慢慢的,除了下人們每天按時給徐文昌送吃喝、打掃房間,大家都不再去理會這個瘋子了。
十天以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這個落魄的大才子又走了。徐文昌在離去之前,還在齊元敬家的牆壁上留了一首詩:
遠從黃浦白波邊,淚盡枯魚黑索前。
共許相逢還幾度,詎知此別即千年。。
白楊樹下多風起,廣柳車中少客眠。
見說吳門塘上曲,才歌高士即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