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抬起頭,不在注意契科夫的目光,他看著坐在審訊室鏡子前方以馬修為首的四個人,又看了一眼他們頭頂那亮著紅燈、代表已經進入錄製階段的監控時,沉穩、冷靜而又平淡的開口了。

“我叫週末,隸屬於德州聖安東尼奧市蒙泰克鎮警察局,是被借調到加州洛杉磯西部分局的巡警,由於西部分局滿編,所以,被調入西部分局以後,我並沒有搭檔。”

他說話的時候很穩,沒有任何多餘的小動作,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在這次自白式的陳述中感覺到一種近乎孤獨的平靜。

“在訓練基地,我認識了亞當……”

描述剛剛認識亞當時的驚豔,週末對於亞當的用詞卻十分謹慎,他說:“亞當給我的印象是孤僻、不善言辭……像是第一次看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別懷疑,我認識亞當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這就是週末的謹慎措辭,他不認為自己的措辭有任何誇大。

“他懂的實在太多了,亞當的知識儲備似乎沒有極限,他在教導我的過程中告訴我如何鑑定指紋、如何根據骨骼分析年齡和死亡時間、又該怎麼根據屍體反應去判斷死因,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居然還懂得植物學,能告訴你各種毒藤殺人案中,毒藤的生長環境。這種殺人案米國少之又少,很難想象亞當需要看多少案例才能翻到這一幕來增加自己的知識儲備量。”

“亞當說,米國是世界上槍擊案的多發地區,在過去的一年裡幾乎每個月都有槍擊案發生,不是每年,是每個月。俄勒岡州發生的校園槍擊案竟然是今年第45起槍擊案,總統先生在六年半的時間裡第16次為重大槍擊案進行回應,連米國民眾都已經麻木了。”

馬修臉上佈滿了震驚,其他三人用同樣的表情在週末的訴說衷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要是按照週末的描述,亞當應該是那種即便穿著警服也在時刻關注各種案件發生、隨時等待著處理各種案件的超敬業警察……

“對,你們感覺出了我說這件事的意圖,對嗎?亞當在身為一個巡警時依然關注著各種案例,我聽到這當時內心出現的感覺和你們現在一樣,但是,當我出現在塞西爾酒店的時候,這種感覺卻變了,我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週末變得有些激動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亞當是個神探,是洛杉磯警察局的標杆,可是,自從和伍德的妻子接觸以後,我發現了一件事,這個標杆篡改了水塔溺亡案的詢問筆錄。”

“接著,我開始對亞當產生了疑問,在調查過程中,一個又一個懸案浮出水面,亞當親手辦過的案子裡,有兩起案件的疑犯消失了,最後出現的地點隨著洛杉磯的改建已經被夷為平地。換句話說,即便是用最先進的現代科技去重新做現場鑑定,也不可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是,這兩個和亞當有直接關係的疑犯,每一個都是在亞當親手把他們送到法院以後透過律師逃脫法律制裁的,更有意思的是,他們消失的時間段前後,亞當全都應該在警察局內當值,可根據我對西部分局的瞭解,亞當所謂的當值就是漫無目的的閒逛,因為普雷斯頓同樣沒給亞當配備任何搭檔還禁止他進入街區巡邏。”

“想知道原因嗎?其實很簡單,原因是亞當第一天進入轄區的時候,就在自己轄區內挖出了一起流浪漢被殺案和三起搶劫案與十一起小偷小摸之類的刑事案件,他讓普雷斯頓感覺到壓力備至。”

週末向後靠了靠,讓自己更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陷入一種空明的回憶狀態繼續道:“我應該暗中調查這一切,只是我低估了亞當的精明,我被亞當發現了,這一點唐人街的餐館老闆和服務員都可以作證,當時我被亞當用槍頂在餐館廁所。那時我得到的線索幾乎已經可以透過種種斷開的指向性把亞當列為第一調查目標,伍德的妻子賽琳娜告訴我,他聽見過水塔溺亡案中死者在失蹤之前於樓層內和其他人爭吵的聲音,她的死,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亞當殺了無辜的人,他殺了第一個無辜者之後,負罪感在他心裡形成的枷鎖就已經再也困不住那頭野獸。我知道,要是不抓住亞當,我會死,會和水塔溺亡案的死者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我以為這次被亞當用槍頂著胸口只是個威脅,亞當會給我一些時間,起碼他在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會讓我把自己的調查完成。我錯了,亞當一分鐘都沒給我,他這個瘋子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制定出了讓我死於非命的計劃,這計劃起源於唐人街一位華裔在車禍後死在了塞西爾酒店的門口,這會讓暴力性侵案的兇手誤以為水塔溺亡案的始作俑者已經給與了他回應,他,一定會在塞西爾酒店最後一次犯案,這是他對水塔溺亡案兇手的挑戰。”

“亞當抓住了這一點,在塞西爾酒店外圍設下重重陷阱;我也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而我他媽的還以為自己在算計亞當,誰想到我自己就在圈套之中!”

對自己的嘲笑讓週末笑的很苦,這是最真實的感受,當時他在產生了幹掉亞當的怒火時,心裡滿是小聰明碰見大智慧的……失落。

“我在追查案件時,衝上了塞西爾酒店的樓頂,亞當在我之前上去,可是我趕到樓頂那一刻,迎接我的,卻是暴力性侵案的兇手,我,一個從警時間還不到一年,沒經歷過任何一場搏鬥的新人,要和這麼一個兇手殊死搏鬥……”週末的聲音能使人陷入無限的遐想當中,每次細想之下都能體會到當時週末的恐懼。

“亞當要殺我,這不是我在當時想明白的,是我在樓頂兩次都差點死在那個傢伙手裡、亞當鎖上了門樓的鐵門之後。”

“你們能想象到我的感覺嗎?”

“不,你們永遠不會知道一個擁有自由的人被人逼入死局,還是必死局面時的感覺是什麼。那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在無法自救時……腳只能在地面上蹬踏、手寧願撓劈手指甲也要在地上留下些什麼痕跡來告訴其他人我死的很冤枉!”

週末收不住了,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迫切的想把心裡憋悶了許久的秘密全說出來!

“幸運的是,我沒死,不幸的是,當塞西爾酒店的鐵門開啟,我知道,自己不想死也得死。”

“奎恩那個蠢貨一腳踹開了鐵門,如果我被兇手殺死,兇手搶了我的警槍以後在樓頂這種困境之下承受如此之大的驚嚇,奎恩看見的不會是我的面孔,而是兇手的子彈。”

“隨後,亞當打暈了奎恩,他不想讓這個曾經陷害他的白痴上司聽見我們倆的對話,也是在同樣的時間內要想出完整的計劃。”

週末說到這低著頭,輕聲道:“剛剛從死神手裡逃出來的我……看穿了亞當的計劃,當時眼前站著的不是曾經的神探,是一個擁有常人不具備的知識儲備量、多年辦案經驗、熟悉警方辦案程式及鑑證科鑑證程式和完美佈局能力以及超強掌控力的瘋子。”

“他要是多活哪怕一分鐘我都得死,誰也無法確定他那個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大腦裡會相處什麼陰謀,而在此之前,我才經歷過擦身而過的死亡!”

“我殺了他,是我乾的。我開槍殺了亞當,此時我不想告訴你們我的內心有多麼正義,我想說的是,我覺得,我自己不該死。”週末說的如此坦然。

說到這,週末沉默了有足足兩分鐘,整個審訊室裡一片死靜,馬修、契科夫、史密斯和其餘兩個傢伙全都望著他,那種糾結和無法對正義與邪惡下判斷時震驚深深困擾著他們。

馬修穿著西裝的身體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總算明白了週末所說的恐懼來源,要是他面對亞當,恐怕也只有唯一一個選擇,這種人不死,當事人將永遠活在恐懼當中,除非離開這個國家。

兩分鐘後,週末重新開口道:“亞當在他的佈局中留下了致命缺陷,這是我能活下來的原因,我相信你們也體會到了我腦海中能想象到的恐怖之事在我不殺他的情況下一定會發生……我不想坐牢,接下來我偽造了現場,在FBI調查我的過程中,契科夫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在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下開始尋找能讓自己脫罪的辦法。”

“安吉爾給了我這個機會,她告訴我,在我的轄區內有一個很奇怪的傢伙。安吉爾是我的線人,那個傢伙,就是尼古拉斯的兒子,阿圖羅。”

“很抱歉,為了讓自己脫罪,我又犯法了,我監視了阿圖羅,在他的家門口看到了尼古拉斯和他的接觸,然後,我綁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