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第三日……

第五日……

第十日!

成都仍舊是保持著波瀾不驚的朝局,派往大漢境內各郡巡查牢獄刑罰一事的宮府吏陸陸續續地回到皇城,交割有關事宜的卷宗,此事已經是逐漸拉下了帷幕。

衛弘的主要精力還是在等待著相府的回應,可一直沒有回應,對衛弘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回應。

“大概無疾而終了吧。”

衛弘的猜測,終於是在黃喬處得知了那位大漢明月的行蹤,丞相巡視完漢中,又向西去往漢嘉郡去了。

結果已經是顯而易見了,似乎所有人都放棄了這件事的真相,衛弘盯著門前院牆高大的楊家府邸,又想起來刑獄司牢獄裡的陰暗壓抑,思量良久才平息了心目中的不可思議,去馬廄裡牽了一匹馬出門。

黃喬大概是體會得到衛弘此時的心境,怕他想不開,於是上前阻攔道:“你要去何處?”

“刑獄司大獄。”

衛弘翻身上馬,他知道這件事已經刻不容緩,若是宮府吏這邊最後一道程式走完,恐怕鹿氏裡一家五口就要流放千里之外了。

上了馬之後,衛弘還將一事託付給了黃喬:“還請黃兄跑一趟楊府,只說一句,若還有些許良心,便放了鹿氏五口。”

衛弘策馬而去,不多時便趕到了刑獄司,說明來意之後,那名之前的老獄吏也沒阻攔,甚至還大開方便之門,讓衛弘進了牢獄去看那鹿氏五口。

將追查這件事的大概過程和結果,告知了鹿氏五口之後,對面一家五口沒有想象的暴跳如雷,甚至是性格粗狂的長子鹿武,也很平靜,彷彿已經坦然接受了這般命運。

作為家長的鹿安還朝著衛弘作揖謝道:“命該如此,小老兒已經看到小郎君的真心,豈有怪罪的意思,還請小郎君勿要自責。”

“可……”

衛弘還想說些什麼,可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實,作為其中受害者的鹿氏五口怎麼會能夠平靜的接受呢,這是衛弘沒有繼續往下說的原因。

於是衛弘話鋒一轉,避開了牽扯的大人物,而是就紅花巷群盜案這一事說道:“我已盡力奔走,紅花巷一事絕不可能就此結案……最起碼,我這裡不會結案。”

鹿安帶著一家五口,朝著衛弘恭恭敬敬地拜謝道:“小老兒一家多謝小郎君的苦心了。”

衛弘搖了搖頭,正準備讓他們不要多禮,卻聽見牢門開啟的聲音,是那名老獄吏帶著獄卒過來了,奔著的方向正是朝著衛弘所在的位置,走到旁邊的時候,老獄吏還朝著衛弘和善的笑了笑。

然後老獄吏就朝著牢房裡的鹿氏五口說道:“庶民鹿安、鹿王氏、鹿武、鹿戎、鹿玲兒,因原主銷案,不予追究,現革除罪名,就地釋放。”

“這……”

鹿安最是激動,原本坦然接受了這般命運,如今卻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僅不需要流放千里,甚至還無罪釋放,簡直不能相信。

當獄吏開啟了牢房的大門,將眾人身上的枷鎖鐐銬解開,終於體會到了失去已久的自由,鹿氏五口面面相覷,終於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久違的喜悅之色。

時隔兩個多月,鹿安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曬曬牢獄外的陽光了,於是在兒女的攙扶下,攜著媼妻鹿王氏,顫顫巍巍地走出了牢獄大門。

事到如今,便意味著足以掀起朝堂巨浪的“章武二年十一月紅花巷群盜案”就此結案,大人物們依舊高枕無憂、日夜笙歌,小人物們仍舊顛沛流離,安然認命。

老獄吏陪著衛弘站到了最後,不知何故,突然對衛弘說道:“這世道,大人物的一個念頭,往往就是這麼能斷人生死……”

衛弘回過頭看著他,問道:“此事已畢,你可以說說你上面究竟是何人了吧?”

老獄吏笑了笑,往前邊走邊說道:“其實你出了這門隨便問問就知道,負責刑獄司的乃是成都令,李福李孫德使君。”

衛弘點了點頭:“他是一個聰明人。”

老獄吏頓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衛弘,笑道:“巧了,李使君接到你的告發信時,就罵你是白痴。”

老獄吏轉回去繼續走,然後徐徐說道:“但他很喜歡你這樣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