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弘皺起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裔問道:“叔父莫不是欺騙侄兒年輕不懂事?諸葛丞相日理萬機,怎麼會過問三百頭耕牛這區區小事?”

張裔擺擺頭說道:“非也,丞相做事向來就是事無鉅細。自去歲更加細緻,朝廷各司賬簿皆要呈送相府過覽,三百頭耕牛數目絕不是少數,儘管丞相招了老夫去問對,我也如實將曲轅犁一事稟報,但丞相卻並未應允此事。”

衛弘眯起眼睛,看著這位語氣和善的叔父,沒有說話,談判的技巧之一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張裔在咳嗽了兩聲緩釋一下尷尬就說道:“賢侄,放心吧,老夫不會在此事上虧待正昂公的。朝廷攤派給益州郡的賦稅額度,少府那邊已經預備在案了,可憑藉由曲轅犁開墾多出來的土地補上,秋計後直接運送給府庫,倒省了正昂公從益州郡遠送進庫的辛勞!”

聞言,衛弘倒是在心中腹誹一句:“朝廷在南中的今歲賦稅,能收到才怪……”

張裔看了看案牘上的竹簡,大概是覺得如此對待一位小輩,著實有些不合適,於是背過手去對衛弘說道:“罷了罷了,誰叫老夫在此事上確實理虧,改日修一封書信再向正昂公賠罪說明緣由,今日老夫就告假一日,帶你回成都。”

“好嘞!”衛弘一口應了下來了。

正昂公也囑咐過,朝中有人好辦事,尤其是宮府子弟,多是背景深厚計程車族子弟,山高皇帝遠,正昂公遠在益州郡,自是沒辦法為衛弘做太多事,就在書信中將此事託付給了張裔。

……

……

司金中郎將的出行倒也簡單,並沒有犍為太守李嚴那般張揚的排場。僅僅兩個僕人牽著一匹駑馬,連馬車都沒有。

這次趕車的是百里蘭,衛弘靠在馬車的一面,看著騎馬緩行的張裔搖了搖頭,倒是可惜了從新津宮室到成都之間修建的這條無比平坦的直道。

由於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且有著僕人在前面牽馬引路,坐在馬背上的張裔才可以分心對衛弘訓誡:“年紀輕輕的坐什麼馬車,騎騎馬不好麼?!”

說著,張裔目光就望向直道兩旁長出青禾的麥田,摸著略微花白的鬍鬚怡然說道:“你瞧著這蜀中的麥田長得多好啊,被稱作天府之國也不是沒道理的,老夫祖居成都數代人,就沒見到幾年災荒年歲……”

這是一個標準的帝都居民對外來客的炫耀。

衛弘突然很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叔父,你說諸葛丞相是什麼樣的人?”

大概張裔也沒想到衛弘這般問,想了想才摸著鬍鬚讚揚道:“諸葛丞相,當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就這?”衛弘無語,正昂公和諸葛丞相可以說是數面之緣,但你張裔,掛靠在相府門下的司金中郎將,時常面聽諸葛孔明的教誨,就給了這麼一句評價,在衛弘看來,著實有點糊弄人的意思。

張裔卻說道:“丞相風略未能用言語描述,你見到之後便會明白,那可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衛弘像是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目光便看向了張裔極為鍾愛的麥田青禾,心中不免暢然了幾分。

不怪乎張裔如此評價諸葛亮,大概也只有這等人物,其文韜武略足以傾倒當世英才,令世人折腰。即便數千年過去,仍舊是各方面十分完美的形象代表。

只是可惜……也是這樣多智近妖的人,最終功虧一簣,病逝五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