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我二十一歲,在杭州讀完護理專業,留在市區一家醫院門診部做護士,跟另外兩個同事在外面租房子住。九月初的一個早晨,是星期一,門診上治療的人不多。快九點時,來了一個年輕人,右手手背上劃了一個口子,到我這裡包紮,我先給他酒精消毒,清除灰塵,感覺他總在看我,我瞪了他一下,心想,戴著口罩能看到啥。哪知他目光對著我胸口的工牌看,還念出了聲。

“張婉茹,原來你是張護士。”

“怎麼,手不疼了是吧,我們這裡有兩個張護士,你要不要認識另外一個。”

“別別,我只想認識一個張護士。”

我哼了一聲,感覺這個人有點油腔滑調,看他梳著偏分的頭髮,濃眉闊臉,衣著整齊,估計是在大企業上班。

“張護士幾點下班?”

“五點半,想請我吃飯?”我沒好氣,很討厭這些沒話找話的人。

“好啊,只怕張護士不肯賞臉,要不今晚就去。”

“天熱,記著每天要來換藥。”

“那我每天都來找你行嗎?”

“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用左手輕輕摸著手上的紗布。

“張護士再見。”他衝我諂媚的一笑,走了出去,我真想對著那張臉來一巴掌。哦,突然想起來,我們是服務行業,要時刻保持微笑,要給人留下好印象,算了,那就不抽他了。

後面連續幾天早晨,他每天都來找我換藥,有時碰到我很忙,他也不找我同事,就在走廊的長凳上等,幾天下來,我的幾個同事都知道了這個人。

“阿茹,這個人是誰呀,對你這麼痴情,不會是想追求你吧”說話的就是另一個張護士,比我早來三年,我們都喊她張姐。

“就是就是,我看他挺不錯的,阿茹你可要抓住機會,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個白領。”另外兩個同事阿文、非嫣跟著附和,她們兩個跟我一樣,今年來的,跟我住在一起,他們也是來自杭州周邊城市,正處在激情澎湃,滿心幻想的年紀。

“這是哪跟哪,就是一個過路的,別八卦了,而且我很討厭他那種無事獻殷勤的樣子。”

“男人看到喜歡的人都這樣。”張姐一臉過來人的表情。

“有故事啊!張姐,說給我們聽聽。”兩個幻想家跟著起鬨。我也想聽聽張姐的故事,大家就一起看著她。

“唉!”張姐嘆了口氣。

“是我媽同事家的孩子,有一次在西湖邊玩時碰到的,總是找我說話,請我吃飯,後來才知道在銀行上班,金領啊!人也是高大帥氣,可惜我那時跟現在的老公已談了兩年多,就要結婚了。聽說他現在還沒結婚,也不知哪個小姑娘有福。幸好我老公也不錯,要不然我要後悔死。”

一席話說的兩個幻想家都瞪大了眼睛。一個問道:“張姐,你老公在哪裡工作?”一個問道:“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心想,這種人你們就別惦記了,不是你們的菜啊!

“我老公在一傢俬企做銷售。對了,有空我把銀行那男孩介紹給你們認識,說不定緣分就來了。不過不知道他目前是否有物件,我回去再打聽一下。”

“好啊好啊。”兩個幻想家一起拍手。

還真是喜歡幻想,看來工作還是不累啊!

星期六的早晨,大約十點多,我正在病人接待區跟非嫣聊天,一抬頭,這個討厭的傢伙像個賊一樣出現在我視線裡。非嫣也看到了,臉上是不懷好意的笑。他衝我媚笑著走過來,我又想抽他了。

“我昨天不是說今天不用來了嗎?不用包紮了,別沾水,過兩天就好,你怎麼又來了!”

“我去家居城,路過這裡,就順道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上班。”

“我們只有星期日休息,明天你別來了,我要回寧德,下週也別來了。”

“明天幾點回去,我開車送你?”

“我坐公交,不用一小時,我家就在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