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世間常有兩難全(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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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太過喧鬧,陳鳶恢復了一陣,收回了點化之術。
那邊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撥出一口氣,壓著法力枯竭的難受,沉默的看著地上只剩下半截的秦守言,雖然不是他親手所殺,可也脫不了干係,跟滄瀾劍門算是有芥蒂了。
“……事到如今,我說什麼,你們肯定不會信了。往後滄瀾劍門,若要討要說法,我一併接下。”
祝靜姝沉默的看著恢復過來的陳鳶,起身走去站在男子面前,對視片刻,女子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將地上屬於秦守言的法劍撿起,回到三個師弟身邊,徑直走去洞室外的甬道。
空曠的洞室安靜下來。
那祭臺上的乾屍,好像看戲般將前前後後的事都落在眸底,他看著陳鳶,像是在笑,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
“好笑嗎!”
陳鳶回頭看去對方,餘光裡,那‘圓月’依舊在上方存在,只不過停在乾屍的頭頂一動不動。
他走上前。
那祭臺上,除了放著的一顆晶瑩剔透的圓球,乾屍下方,遺落著一本冊子,還有早已不能用的筆墨。
“這個冊子,就是你兄弟偷過那本吧?”
陳鳶將書冊拿起,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塵,當著乾屍的面將它翻開,看到上面一條條記載的內容,陳鳶心中泛起了怒火。
幾乎每一段都是關於偷盜而來的嬰孩,數量有多少,從哪裡運來。越到後面,每一筆都變成了殘酷的字數。
而那些孩童被撞入罈子用法力封存,竟然獻祭給‘圓月’,而肉身,則留給地民,也就是那些黑影食用。
可到了後面,陳鳶臉上的怒容漸漸消退,咬緊了牙關。
他抬起臉看去幹屍:“你們供奉這些東西,其實是為了鎮壓深淵?”
手上書冊停留的那一頁內容,寫著短短一行話:地有妖魔,百年一出,我等奉身事魔,只為更多百姓免遭塗炭。
呵呵……
那邊,乾屍只是咧嘴嘶啞的笑著,晃著雙臂上的鐵鏈像是在回答。陳鳶繼續翻過書頁,才知那‘圓月’乃是打造的法器,名曰:日月瞳。石碑則是鎮壓的法紋,就連常威也不知存了多少年月。
真相太過殘酷了。
陳鳶看著雙手被刻有法陣的鐵鏈捆縛的常威,殺了他?可所做之事,又是為了外面更多的人;不殺他,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其無辜的枉死。
呵呵……
乾屍的笑聲裡,陳鳶拿著書冊不知道是如何離開祭臺的,他將孫正德攙扶起來,一步一步走去洞室外。並沒有離開的道士飛鶴跟在他後面,當接過書冊看完裡面內容,也是一臉糾結。
“這件事,貧道會告知師門,天師府定會處理這件事,陳道友不必擔憂。”
陳鳶點點頭,轉身再回望,仰起頭,望著那彷如通天徹地般的石碑,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一時間彷彿印在了他腦海裡,一種難言的感覺泛起心頭。
像是領悟到了什麼。
走出山巒,外面已是豔陽天,永鄉的鎮集依舊充滿生氣,兜售山貨的村民沿街叫賣,吆喝的小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
明媚的光線劃過破舊的小院,陳鳶從冊上最後面撕下一張紙頁,那是常威寫的家書,拉著老婦人坐到簷下讀給她聽。
只是改了一些字句,只說常威尋仙問道,遊歷山水去了。
知曉兒子還活著,老婦人笑著笑著便垂下眼淚,哭了一陣,又笑起來,擦著手上淚漬,起身去做起飯食。
陽光之中,陳鳶手中的家書字跡裡,是昏暗的洞室,籍著微弱的光亮,照著人影匍匐祭臺。
常威身形消瘦頹廢,他握著毛筆,看著書冊最後的空白,揮墨落下一筆一劃,寫出字跡:
……從前年少,未知苦處,不信神鬼。長大了才知,世道艱難,神鬼不佑我等常人,孩兒為追父親下落,無意得知秘事,心中萬般糾結,做下惡事,孩兒痛苦,卻也無悔,願以身為陣,奉事妖魔。
唯一憾事,不能照顧妻兒全丈夫之責,不能侍奉母親左右盡一片孝心。
筆墨重重落下最後幾個字:常威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