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讓他說中了心事,不由惱羞成怒,撅起嘴來不搭理他。

這時候,周大林卻突然把車停在路邊上了,看著右邊的窗外出神。

程曉跟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卻見他們已經到了住的小區外面。

車窗右邊,周大林望著的地方,是建在小區外面的體育場。

搞過工廠的人就會知道,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累、最辛苦的活了,總有做不完的事,也總有操不完的心。

饒是周大林經驗豐富,想著把他老丈人弄了個一塌糊塗的企業,硬生生給救過來,也得兢兢業業,把所有的時間都給用上。即便他馬不停蹄,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有條不紊,不走冤枉路,半年下來,前面等著他,需要他解決的問題,還是看不到邊。

除了真空泵的事情,他還有快腿要操心呢,還有聯合影視那邊,也得時不時地趕過去聽個彙報,跟黃導、劉編他們聯絡個感情。就是劉子強那邊,他也得不時關注一下,唯恐這傢伙走了歪路,不等乳業公司上市,他把股份賣了,這傢伙就把公司整垮了,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過豬日子的周大林,過成了睜開眼就有事等著他,正如人家說的那樣,事與願違,越活越倒退了。

只要周大林在廠裡,他就得一刻不停地處理問題,每天下班回來,也至少是晚上八點以後了。

他得儘快培養起一批像劉璐和周琦那樣的管理人才來,將來工廠走上正軌,他們也學會了他的工作方法,組織起來自己的工作團隊,他就又可以變甩手掌櫃的了。

他把車停在小區外面的體育場邊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天早就黑了。

體育場周邊有照明設施,場內還很明亮。塑膠跑道上,一個穿了褲頭背心的,看上去體格很健壯的男人,正在指導幾個個十多歲的半大孩子,進行長跑訓練。

程曉順著他看的方向看一眼,又疑惑地看看他問:“你看到什麼啦,好好的把車停在這兒幹什麼?”

他就指著遠處塑膠跑道上那個健壯男人和那一群跑圈的孩子問:“他們幹什麼呢?”

程曉再看看那邊,回答他說:“啊,那是江老師訓練學生呢。”

周大林又問:“晚上還訓練學生啊?”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工廠基本穩定了以後,他就會時不時離開一段時間。即便在臨水,也是在廠裡的時間多,小區裡的事情他不瞭解。

程曉就給他解釋說:“江老師是四中退休的體育老師。這不現在孩子升高中,體育成績佔五十分嘛。好多孩子家長為了能讓孩子在體育上多拿幾分,就把孩子送到江老師這裡來,讓他利用禮拜六這個不上晚自習的機會,幫著孩子訓練,”

“訓練,得交學費吧?”他問。

“廢話。”程曉就說,“這年頭還有白服務的?江老師也是利用這個機會,掙點外快唄。”

周大林就在車裡沉思了良久。

“你又琢磨什麼壞點子呢?”看他弄出思考的樣子來,程曉就問他說,“人家江老師訓練孩子,還能礙著你搞工廠的事兒啊?”

周大林忽然嘿嘿一笑說:“礙不著咱們工廠的事兒,可礙著你爸的事兒啊。”

程曉讓他給說糊塗了,問他說:“怎麼會礙著我爸的事兒?”

周大林邊啟動車子邊說:“走,咱們回家我再告訴你。”

周大林的主意,就是哄著老程教孩子,不過不用收錢。

老程訓練過他啊。他這位老丈人,長跑是行家,軍體拳,軍體操,單槓、雙槓,玩的溜著呢,而且動作標準,身手利落。

這教孩子,幫著孩子提高升學成績,總是好事兒吧?這個老程估計肯幹。

只要他肯幹,閒不著,就不會整天窩在家裡,和吳英過不去了。

程曉倒有些擔憂。人家江老師教孩子,可是收費的,聽說一個月一個孩子五百塊錢呢!她爸跑那兒去免費教孩子,這不砸人家江老師飯碗嗎?

“那算什麼飯碗?”周大林沉著臉說,“這些年國家提高知識分子待遇,老師的工資都翻了不止一番了。像江老師這種退休了的教師,一月至少五六千。現在咱們臨水,一個工人一個月才能掙多少錢?平均也就兩千多一點。可這些工人,為了望子成龍,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勒緊褲腰帶,還得把掙的有限的工資,交給江老師這種高工資的人手裡去,這本身就不公平!”

程曉就不以為然說:“這叫能者多勞,人家江老師有這個本事,掙點外快也無可厚非。讓我爸去砸人家場子,我覺得不好。”

周大林說:“等你爸幹起來再說。到時候你偷偷找一下江老師,跟他解釋一下,每月給他點補助。咱現在得給你爸找點事兒幹,不能讓他老在家裡糗著。時候長了,他身體受不了,整天找你媽彆扭,你媽也受不了不是?”

程曉想想也是。她這個老爸,這輩子本來就沒幾樣愛好,這教學生鍛鍊身體,越野長跑,倒真是他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