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貿公司出來,他再次跨上腳踏車,回了租住了兩年的出租屋,等劉經理的訊息去了。

兩年以前,周大林結束了三年的婚姻生活,把家留給前妻,自己出來,租了一套兩居室。

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凡夫不可語道。

性格、觀念和層次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雞同鴨講,完全就是一種精神折磨。以至於三年的婚姻生活,給周大林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甚至影響了他的一生。

從此之後,他高不成低不就的,就一直過著單身生活。

當天下午,劉經理就給周大林打了電話,原材料第二天就可以到貨,問給他送到哪裡去?

劉經理這個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

他沒法不高。和國外石油公司的合同,已經簽了兩個月了。一年十二個月過去了兩個月,毛都沒生產出一根來。再拖拉下去,就等著人家罰款吧。

周大林把地址告訴他,自己也從租住的家裡出來,去了市郊那個租的農村院子。

周大林那個生產用的模具和裝置,到了歸齊還是簡易的,太正規的他沒錢,弄不起。

就是這樣,八千塊錢也花差不多了。

這樣的簡易裝置,生產一個圓球,平均需要十分鐘。一個小時最多生產六個,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工作,生產一千個也得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這樣算下來,他一個月也就生產四千個左右,十個月完成十萬個,根本就做不到。

他需要再投入兩套新模具和裝置,才能完成劉經理這個訂單。為保險起見,他還要再加一套備用裝置和模具,來防止生產中意外的損壞情況發生。

可是,他現在已經沒錢,變徹頭徹尾的無產階級了。

接下來,他只能靠忽悠著劉大經理出錢出材料,來維持生產了。

劉經理也不傻,也會算賬。他這邊不二十四小時運轉,用最短的時間把產品製造出來,到時候劉經理一算他的交貨期,還是不能按時完成合同,那還幹個什麼大勁兒啊?

可週大林不是神仙,可以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那樣別說一星期,三天也撐不下來。

他趕回租的那個院子,就是要再僱幾個人,幫著他幹活。

九八年的時候,臨水附近農村的人,出遠門打工的還不多。不是在附近的鄉鎮企業裡幹,就是什麼也不幹,指望著自家的承包田過活。

他租房子的那家房東,有三個兒子,兩個在附近的鄉鎮企業裡上班,一個在家種地。三個兒媳婦也在家種地,偶爾跑到城裡去打點零工,或者賣點地裡的土產。

四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地裡活不多,他們就有時間來給他幫忙。

他的這套裝置,操作簡單,不需要專門的技術。

開啟電源,倒入原材料,再開啟模具,用幹棉布擦乾淨模具內腔,再用油布抹一層脫模油,用壓桿合死模具,再按一個啟動按鈕,裝置就自動完成了注塑過程。

五分鐘之後,裝置提示燈亮了,開啟模具,一個完整的圓球就可以從模具裡拿出來了。

然後,把拿出來的圓球,放入一個帶著弧形切割槽的機器上轉一下,切掉圓球上的分模和注塑、出氣孔留下的凸起,所有制造工作就完成了。

整個工作程式,看著十分簡單,卻也凝聚了許多設計者的心血和智慧。要不是周大林重生回來,預知未來,僅這個生產過程,靠他自己也設計不出來。

他買了點禮物提著,去了房東家,說明來意,要僱房東在家閒著的一個兒子和三個兒媳婦給他幫忙。

生產一個圓球給五毛錢,一個小時可以掙三塊錢。

那個時候的錢值錢啊,在鄉鎮企業裡幹一天,也就掙十幾塊錢。

一個小時三塊錢,這八小時就是二十四塊錢,不幹就是傻子。

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城裡人的活計精細,怕幹不了。

周大林就領著他們去他租的院子,開動機器,親自演示給他們看。

四個人一看,這麼簡單?這傻子都會幹!

周大林也不多說,只是告訴他們,嚴格按著他說的來,不能有一絲馬虎。馬虎了,模具擦不乾淨,幹出來的球裡有髒東西,或者脫模油打不勻,球從模具裡拿不出來,這活就白乾了。

總之一個意思,幹出來的球不合格,他就不給錢。

農村人對錢看的很重,廢一個等於是賠了五毛錢,自己就心疼。他不用像液壓閥廠對付工人那樣,搞罰款制度,他們就會老老實實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