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鐘,車宏軒喝得滿身酒氣騎腳踏車回家,到樓下見家裡燈亮著,還以為是早上臨走時忘了關燈。他把腳踏車扛到二樓,找個空地方“咔嚓”一下鎖好,踉蹌著腳步走進家門,用鑰匙開門。捅了好一會也捅不進鎖孔裡,生氣地拿起來看看。自己笑了,原來用的是腳踏車鑰匙。把腳踏車鑰匙揣到褲兜裡,又在褲兜外摸,確認腳踏車鑰匙已經放好。然後拎出用槍綱拴著的門鑰匙,瞪大眼睛看準了,一下插進去開啟門。

沒想到竟然不是早上沒關燈,季馨正端端正正坐在飯桌那兒看書呢。

車宏軒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季馨笑了問:“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早上沒關燈呢!”

季馨放下書看著車宏軒說:“我下班吃完飯就過來了,幫你收拾收拾,沒事了再學習。這裡雖然熱點,可比獨身安靜多了,適合學習。”

車宏軒心想,難怪香香說她老慢了,自己開了好一會門,她竟然無動於衷,真是不可思議。他環顧一下室內,發現收拾的很乾淨,特別還把自己昨天晚上換下的衣服也洗了。

季馨笑了說:“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孩子在淘氣,所以沒搭理。你怎麼了,為什麼開了好一會門?是不是又喝多了?”

車宏軒趕緊擺手說:“沒有沒有,絕對沒喝多。”

季馨慢吞吞理理遮蓋了額角的頭髮說:“我姐臨走的時候把鑰匙給我了,讓我經常過來收拾收拾衛生。要是你哪天不在外邊吃飯,提前告訴我,我們倆包餃子。”

“明天就沒事。”

“那我就準備了。”

車宏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是不自然地笑一下。這種笑是酒後那種傻笑,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還好,還比較清醒,表現得很自然。

季馨披散著蓬鬆的烏髮,面頰泛紅,像掛著朝露的芙蓉。她上身穿件蛋黃色小衫,玉頸上繫條畫龍點睛般的紅色飄帶。下身穿件白色一步裙,光著腳丫,穿著拖鞋,腳趾甲上塗抹著淡淡的酒紅色。

雖然才是五月上旬,可天氣已經熱起來,加上屋小門總是關著,歐式建築本來窗子就小,又被窗簾擋上,這位富態的美女光滑的鼻尖上已經冒出幾絲香汗。

季馨不高興地說:“現在我跟著苗師傅無事可做,一個是本身業務不多,再就是他也不想把業務交給我,好像總跟我保持距離。”

車宏軒去開啟窗子,讓清涼的晚風吹進來,然後說:“那攤業務需要跑跑達達的,應該更適合男同志幹。”

季馨說:“我想做會計,不想搞計劃,更不想幹那些跑跑達達的事。我認為只有會計才有技術含量,將來無論到哪都好找工作。”

車宏軒想想說:“既然已經進經營科了,這些事都好辦。這次開廠長會你表現得不錯,雖然沒有人表揚你,可也沒有人說你什麼。從需要來看,我們機關確實需要一個寫美術字的。當然這不能成為一個職業,需要兼職。這樣,你明天先從出納學起,然後學差旅費,把這兩攤業務學好了再學銷售、材料和成本(核算),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機會難得,希望你把握好機會,尊重師傅,認真學習。”

“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車宏軒笑了說:“沒關係。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在單位找我,免得這麼晚了我們單獨在一起對你有影響。”

季馨好像沒聽到,兩隻手仍然疊按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後晃動著,然後長出一口氣,伸出一隻手拿起書慢悠悠開啟,找到被摺疊的那一頁看起來。

季馨用手點點書說:“你看看,就這個問題把我搞糊塗了,一直轉不過彎來。”

車宏軒上前看看,原來是政治經濟學裡關於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商品價值的有關理論,他耐心地把問題講解清楚。

她木然地聽著,並不回應車宏軒的講解。

車宏軒覺得悶得慌,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他仍然極為耐心地講解,甚至能把這方面的基本原理深入淺出地給她講解。

她聽明白了,終於說:“還是你講的明白,我懂了。”

車宏軒站起身說:“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

季馨仍然像沒聽見,把書放到飯桌上,倒杯水喝,然後背起單肩包在門那兒等待車宏軒。

車宏軒皺起眉頭問:“書不帶走嗎?”

“不用,你不是說明天我要學會計嘛,白天沒時間學這個。”

車宏軒開門送她。

第二天早上,車宏軒騎腳踏車去上班,剛走出不遠就看到季馨挎個包急匆匆走著。

“怎麼沒騎車?”車宏軒騎到季馨身邊問。

“車子壞了。”季馨邊走邊回頭,老遠就看到他了,她伸手拉住車的後座,說聲“我坐上了”,便就上來了。

車子晃了一下繼續前行。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馱著個年輕部下上班很顯然影響不好,可他又不好說不行,就這樣好歹把她帶到大門那兒。進到廠區便不允許兩人同乘,車宏軒便把車給了她。

按照事先安排,車宏軒決定今天無論有什麼大事都不幹,一定要去各廠看看財務執行情況。他沿著綠樹修剪成護欄的小路前行,不時地看看草地上偶爾出現的花壇和綠樹,心裡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