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至,太原城外,殺機驟起。

從亥時初刻起,阿濟格部所在的方山山麓位置,就不時有戰馬嘶鳴之聲傳出。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人言聲漸起,而後逐漸嘈雜,伴隨著風聲,鑲著紅色紋龍的戰旗獵獵而展,山腰之上,成片的落葉松林和矮林嘩啦啦作響,讓戰馬的嘶鳴和大隊人馬的腳步聲變得遙遠和破碎。

月夜之下,接近兩萬的全副武裝的滿清大軍已經列隊完畢,就等著阿濟格一聲令下,向著遠處黑夜中橫亙在三晉中部的龍城太原發起進攻。

「大人,時辰差不多了,」阿濟格身旁,是正紅旗副都統,費英東之子,察爾藏。

一身銀甲的阿濟格好似沒有聽到屬下的聲音,而是默默望著遠處的太原府,一片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輪廓,但是其宏偉和高大依然可以清晰的感知到。

「大人?」察爾藏再次叫了一聲。

「等著吧,」阿濟格並不著急先出手,勒住座下躍躍欲奔的戰馬,這位滿洲正紅旗出身的年輕王爺輕聲道:「等圖彥凸先出手,我們再行發兵!」

不止是圖彥凸,阿濟格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他要等圖彥凸與明軍交戰之後,看準守軍的具體佈置,再行下達作戰指令,以此達到一擊致命,直搗黃龍的目的!

誰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掠陣,才是最好的狩獵技巧。

還有一刻鐘就是子時了,天空中,原本皎潔的月色突然變得晦暗起來,就連林間的微風都變得有些凌冽,呼呼的風聲吹動落葉層林,黑暗中,大片大片的層林樹木向著一個方向倒去,一陣風過後,又之力而起,而後風聲又起,又開始迴圈往復,乍望去,還以為是千軍萬馬,伏於其中......

阿濟格輕輕撥出一口氣,其中包含著顫慄,是對勝利的渴求,建立功勳的渴望,以及大戰開始之前的緊張。

阿濟格正待下令,突然之間,極遠處,戰陣的嘶吼聲傳來.....

是圖彥凸部開始想著太原城進發了。

阿濟格身旁,幾位副都統皆看向主帥。

「下令!」阿濟格高高揚起右手,下一瞬,五指驟然收緊,而後一陣嘶吼傳出:「目標,太原城!殺!」

伴隨著阿濟格的指令,營帳拒馬分向兩邊,馬蹄聲四起,而後戰旗凌冽而出,隨後便是殺意盈天的建州騎兵,如同洩閘洪水,傾瀉而出。

而此刻的太原城,城垣之上,亮如白晝,所有守城將士皆嚴陣以待。

遙遠處,馬蹄疾馳,殺聲震天,所有人都望著前方的黑暗所在,那裡,會衝出滿清的索命閻羅!

「大人,此地交給我,你回城即可!」譚謙手持兵刃,看向鞏道貴:「這裡太過危險了!」

「老夫誓與太原城共存亡!」鞏道貴今日特地穿上了明典節日才著裝的朝服,推開護衛在左右的衛兵,一步走到城頭,環顧左右道:「今日首戰,乃重中之重!老夫在此督戰!人在城在!城亡人死!」

士大夫的節氣此時最為彰顯。

有些士大夫,從來憧憬的,就是如史冊上所描繪的那些場景,為國事而死,死得其所!

滿清大軍如洪流奔至,大戰無可避免。

而此時,距離太原府十餘里的方山山腰處,李元僅有的千餘規模的明軍已經埋伏已久了。

千餘人,其中大部分是葦澤關衛所兵卒,戰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百餘獵戶衛,卻是李元手中王牌,以一敵百稍有誇大,但是以一當十,乃是遼東兵馬的自信所在。

「大人,一共來了兩股兵馬,」薛勇在一旁向著李元彙報:「正紅旗部約兩萬人馬,其大營就在我們的腳下,方山山麓,而鑲藍

旗部兩萬人馬,在天門關位置,呈犄角狀,一同向著太原城進攻!」

「正紅旗的旗主是誰?」李元站在高點,遙遙望著遠處已經交戰在一起的明軍和滿清大軍,好似一點也不著急救援。

「阿濟格,努爾哈赤十二子,」此事劉貴最為清楚,對於滿洲的情報,信手拈來:「剛剛滿二十歲!深受皇太極器重的將才。」

「剛剛二十歲的將才......」李元帶著驚訝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好似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訊息。

一旁的劉貴輕挑眉毛,要說起來,李元也就剛滿二十三歲,兩人相差彷彿,但是這手段和能力,卻是天差地別。皇太極都不能望其項背,更不要提阿濟格此人!

「朱千總!」李元扭頭看向葦澤關千總官朱庭。

這位衛所千總官和皇家同性,但是在李元面前,緊張的一直連話都說不明白。

「大人!」朱庭躬身應答,同時不著痕跡的抽了抽鼻子,天氣太冷,朱千總受了些許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