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和左光斗是第三天晚間戌時抵達河南道於家店,此處距離黃河堤壩不到三十里地,河對岸百餘里便是開封府。

路上休息了片刻,徐、左二人剛到於家店,便馬不停蹄的於河南通政司召開會議。

河南道巡撫溫有貴,按察司使章都,通政使範堂,指揮都司袁中一以及開封知府刁明春,守備官米鎮都已經到場。

黃河決堤,這些河南封疆大吏,都已經夜不能寐,惶恐已極。

“孫家渡口至陳橋鎮河段,一共十三處決口,靠近孫家渡口的上端水流湍急,水勢較大,而泥沙又淤積過多,河床抬升,導致河堤崩潰,漫出大堤,從而席捲而下。”

黃河水利河南道總督崔方龍向左光鬥和徐光啟介紹目前形勢:

“但是靠近陳橋鎮的下游則不同,河水一過陶家店,河堤驟然收緊,而河床卻依然上抬,平日還好,一到雨季,夏季暴雨來勢洶洶,一般不到一個時辰,便由決堤之患。”m2.xqqxδ捌.

崔方龍看起來也是異常憔悴,從黃河決堤開始,到現在一共四天過去,休息不到五個時辰,腿腳因為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而顯得浮腫脹大,官靴已經穿不上去,只能找了草鞋胡亂穿上。

作為河南河道總督,黃河決堤,崔方龍也自知難辭其咎,只能盡力彌補損失了。

外面暴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嘩啦啦的水流如同瀑布傾瀉而下,聲音傳到殿內讓眾人心緒越發沉重。

“上游暫且不說,下游河堤為何收窄?”徐光啟看著地圖,點了點陶家店位置:“此處如果和上游河道寬窄一致,不至於決堤十三處!”

“陶家店位置特殊,其西面有一處天然而成的水湖泊地,能夠蓄積大量河水,故而黃河一過陶家店,水勢便變緩,河道自然收緊,我等只能在其原有基礎上加固河堤......”

崔方龍一臉的灰敗之色:“但是此時來看,皆徒勞無功矣。”

“百姓們傷亡情況怎麼樣?”左光斗坐在上首中央,面沉如水看向巡撫溫又貴:“河南道拿出的補救措施是什麼?”

“大水漫灌三十七處州縣,人口七十餘萬受災,由於黃河決堤是在凌晨時候,大多數人都在睡夢中,不及撤離,死傷慘重,具體數字,下官......”溫有貴一身袍服上除了出門迎接欽差時候淋了雨水,其餘地方板正非常,此時說話磕磕巴巴,顯得心虛不已。韆釺哾

而下面的一眾官員也都是低著頭,不敢去看左光斗。

“你,溫有貴......”左光斗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伸手指著這位封疆大吏:“你......死罪當誅啊!”

左光斗剛剛進屋便是臉色鐵青,聽了受災分析和河道情況更是怒火中燒,而溫有貴對於災情的一問三不知的表現,終於讓這位鐵血御史爆發了!

“身為父母官,百姓身遭大災,昨天竟然還收受獻金,妄圖包庇黃河道一眾瀆職官吏,第一天你在哪裡?大擺筵席慶賀皇子誕辰?!你有這個資格嗎?”

左光斗一邊說著,一邊抄起手邊的硯臺直接砸了過去:“第二天呢,你竟然去了開封大相國寺,求神問佛?”

殿內一眾人皆是噤若寒蟬,無人敢於直面左光斗的怒火,而飛來的硯臺砰的一聲砸在門樑上......

封疆大吏瑟瑟發抖,伏跪於地: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大理寺卿近乎咬牙切齒:“黃河決堤啊!刻不容緩的事情,你竟然去向泥塑的菩薩求救?”

“第三天......哦,朝堂來人了,你終於知道趕赴一線了,”左光斗緊緊抿著嘴唇:“來人,摘了他的烏紗,給我把這個狗官扔到府監!”

溫有貴如同一條死狗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