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假人

應用於戰鬥中的防禦型法術相較於其他型別的法術要少上許多，這不是因為巫師個個都置生死於度外，恰恰相反，他們大概是世上最惜命的群體。之所以會導致這個現象，是因為【屏障術】實在太實用了，下到黑袍，上到白袍，根據每個人能調動的魔力不同，屏障術能提供不同強度的防禦。

菲利普也自信可以透過一個屏障術擋下杜尚的所有攻擊，但他依舊準備了其他的防禦魔法，這不僅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杜尚的行為讓他感到古怪，否則他也不會多此一舉——還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衣袍能保持一塵不染。他不僅要贏，還要贏得飛快，贏得漂亮。在他和杜尚實力差距巨大的前提下，這也不過是一個尋常而且必須要達成的事情。

「現在，我宣佈……」格蕾絲把手抬起來，周圍的聲音早已安靜了下去，一部分人看著格蕾絲，更多的則是密切關注著杜尚和菲利普，著重把目光放在後者身上，相比關注的目標被飛快擊敗，他們還是更喜歡看關注的人飛快擊敗別人，這其中涉及到難以說明的代入感問題，總而言之，所有人都喜歡站在勝利者的那一邊，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這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說明，杜尚和這群人在事實層面上並沒有什麼仇怨，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可能因為一些姑且不論是否有道理的理由看他不爽，但也還沒到期望他趕快被一個藍袍暴打一頓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樣，現在應該有很多人盯著杜尚，看他待會會露出怎麼一副慘樣才對，但這個情況並沒有發生。事實上，當他真正站到這裡應戰的這一刻，周圍很多人對他的想法已經默默改觀了，杜尚能從很多人細微的表情裡觀察到這一現象，這倒也很正常，他和周圍的多數人一樣都是黑袍，他們會產生同情的感覺也實屬正常，杜尚不會因此產生什麼情緒波動，今晚讓他產生情緒波動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他多少有些麻木，或者說產生了抗性。.

格蕾絲的宣講已經進入了尾聲，在此之前，杜尚還不知道決鬥之前要走怎麼一大堆流程，現在他想，這應該是律法庭在極力渲染決鬥的合法性。只是不知道這是它們有意為之，還是說因為無力解決這一歷史遺留問題而只好選擇將錯就錯下去。畢竟，透過決鬥解決問題這一辦法，只要是個受過文明世界的正經教育的人多半都會覺得野蠻落後——雖說巫師界是否處於文明世界還值得好好探討一番，但在涉及自身的問題上，杜尚決定先擱置爭議——但在巫師界還始終存在。杜尚也只能把它歸因為是「歷史遺留」了。

他於是想象到一個場景，一個遠古時期的利益集團，他們個個老得半截入土，但依舊全部都抱持著食古不化的陳舊思想，就是他們以及他們手上的長生靈藥拖延了巫師界的整體進步，包括但不限於《決鬥法》，北國大屠殺，冒險者博物館等等等等——他有時候也會想，現實世界的種種問題如果真的能這麼簡單歸因就好了。

有那麼一瞬間，又或者很久，他注意到菲利普在打量他，這一點也不值得奇怪，他們現在要決鬥，拿起法杖互毆，人世間最為野蠻的運動即將發生，而他在此時打量他的對手，這就像人渴了就要喝水一樣自然。杜尚也的確沒有為之分心，他能猜到菲利普的內心應該不會太平靜，但他對此沒有什麼要發表意見的想法，當然了，不是所有的「壞人」都是一根筋，而且菲利普是不是壞人還要兩說。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去在意他們的內心變化，觸及他們心中的薄弱之處或是什麼狗屁的柔軟情感，他光是想一想那種可能性就有一種乾嘔的慾望，這無論怎麼說都太扯了，即使是在一部裡。

曾經他年幼的時候或許會有這樣的想法，曾經他就和很多想象力豐富且具有一定共情能力的青少年一樣，看著燈火斑斕的城市，一扇扇的玻璃窗，都會引起他的無限遐想，他的思緒在僅存在於他想象中的億萬個房間裡遨遊，抱有一種能夠隨意進入他人生活，聽故事並參與其中的豐富渴望，街上擦肩而過的一個特別的行人就能讓他牽掛半天。但後隨著年齡的增長，當他知道了世界上大多數人的生活都被各種大同小異的事情所困擾著的時候，這種徒勞無益的幻想就逐漸不再進行了。

此刻也是一樣，他當然可以針對菲利普進行一番暢想，但他沒有半點要真的這麼去做的慾望，不僅僅是因為他已經過了那個年紀，還是因為他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如果他在乎的話，又怎麼會不帶一個魔具過來呢？

當然，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他不是一個得道高僧或者別的什麼，只能說，他在乎的比起眼前這場決鬥，是更高維度的事，他在乎的是自己所得到的這個所謂「系統」的釋出者，那個可能存在的「作者」，會對眼下的事情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所以他才說了，這是一場測試，就是為了測試這個世界的本質，這裡到底真實存在，還是說是被虛構出來的，至於他在決鬥中的輸贏，在這個巨大的事實面前，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杜尚的計劃就是，待會決鬥開始，他就一動不動地等菲利普的法術打上來，看看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有系統存在的全都是小白爽文，按照他目前的經歷，無疑是正處於一個打臉橋段中，他前面既然已經飽受在場眾人的看清，在最後則必然要反轉打臉，所以他不可能輸。如果是在這樣的裡，那麼就算他一動不動菲利普也會因為莫名其妙地原因落敗，也就是說，如果待會他贏了，那麼他就可以斷定自己確實是一個人物，身處的也不過是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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