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面對趙毅的黑臉,戴頂理都未理,徑自朝沈笑媚招呼:“帶我看看病人。所有資料我都已看過,再親眼瞧過病人我便知是何病症了。”

眼見戴頂不予理會,趙毅的臉更黑了,卻不防一旁的王琪輕拍其肩微笑:“他還能來幹什麼,當然是會診了。哦,我知道你沒發會診單,可實習生的會診單也是會診單,不是麼?這小子今天好像心情不錯,所以竟然接了。又或者,他又掉錢眼裡了。”

心情不錯?又掉錢眼裡了?趙毅一時錯愕,他也不知戴頂究竟是何原因竟接了實習生的會診單,但王琪說的倒也沒錯,從沒規定,實習生的會診單就不能接,雖然一般沒有上級醫生簽名都是無人會去理會的。只是錯愕之後,趙毅的心情卻是更為惡劣了。

“不去看看我們診斷科的大神如何看病?”朝趙毅笑笑,馮勇智也跟著戴頂去了病房。馮勇智素來暗中看不起趙毅,明明只是個草包,卻眼高於頂,仗著傅華的關係,在競爭激烈的醫院早早就晉升了主治,今年甚至傳言已定了唯一的副主任醫師空缺而把他這老牌的主治給擠去了一邊。待會就看戴頂診出了問題如何打你臉。嘿,這診斷科的神醫,應該還會發揮他頂人的本色吧?

帶著些瞧好戲的期盼,又存了從戴頂那學些什麼的心思,馮勇智站在了戴頂的身後。

目光呆滯、反應遲鈍,絕非普通肺炎能解釋的,儘管CT上看的確只是個普通的細菌性肺炎沒錯。那麼持續不退的高熱影響了他的神志?儘管這種可能性比較小,但也該先推翻。

所有的資料都已被戴頂記在了腦中,需要的時候便會如一副光幕自動跳入他的腦海,這一刻被他調入光幕中的是體溫曲線。

馳張性的高熱,最高體溫41℃,24小時體溫波動超過2℃,當然,這裡也有退熱藥的影響,但最低也維持在38℃以上,已連續4天,的確有可能對中樞神經系統造成影響。剛測量的體溫是38.7。

“早飯吃了什麼?”思考的同時,戴頂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剛吃過,吃了包......”話說到一半,一旁替答的沈笑媚已被戴頂毫不客氣地呵斥,“我問的是他本人,無論你是以醫生的身份還是患者家屬,都不要插嘴。”

沈笑媚呆了一下,輕輕咬了咬紅唇。

戴頂又重複了一遍,坐在他面前呆呆出神的沈崇禮有了些反應,收回茫然的目光定在了戴頂的臉上,卻依然不曾開口。

當戴頂大聲問第三遍時,沈崇禮終於做出回應,回答剛吃過,但說話含含糊糊、磕磕絆絆,還連剛吃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是誰,你認識麼?”順著戴頂手指,沈崇禮轉頭看向沈笑媚,呆滯的面容漸漸露出笑意,“小媚,我妹妹。”儘管言語仍含糊,卻不再磕絆,顯然,沈笑媚對他而言很熟悉、很親近。

微皺劍眉,戴頂給沈崇禮做了全面的體格檢查,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這不僅令沈笑媚等一眾實習生茫然不解,連馮勇智也有些難以理解。在看病更依靠科學技術的現在,幾乎已很少有人做這樣細緻詳盡的體格檢查了,一般只是問完便簡單的做個體檢應付而已,CT、B超、各種血液檢查,哪都比體檢有效的多,詳盡的體檢幾乎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浪費時間,而時間,對於每天需要應付如此繁雜工作的醫務人員而言,又是如此的寶貴,壓根浪費不起。

對馮勇智而言,更難解的卻是,戴頂為何花在神經系統上的檢查比肺部體檢的時間更多,足有20多分鐘,而肺部卻只是2分鐘。肺部疾病,即便是想詳盡體檢,不也該把重點放在胸部麼?肺部的視觸叩聽,他卻只是聽?

“神志的情況,你作為醫生有關注麼?來的時候有沒做過神經系統體檢?對比我方才所做時你哥的反應,可有不同?”

“我哥素來人就老實,反應也偏遲鈍。來時好像就這樣,只是高熱的時候更明顯些,熱退就會有好轉。來的時候,我並未做神經系統體檢,畢竟他的病灶在肺部。”因為心虛,沈笑媚回答的聲音有些低。因為工作繁重,每天都要辦理至少2名以上的新患者,再加查房、出院、醫囑、各種操作等事宜,作為最底層的實習生日常工作也不是一般的繁重,故而對於這些雖有要求但實際意義不大的繁瑣體檢,他們日常都是隨便對付的,所有的帶教老師自然也不會因此苛責什麼,甚至他們本身也不做。開玩笑,真要按病歷上所寫那般各方面都仔細查到,只怕兩小時都不夠,那樣的話,哪怕他們實習生每天將工作時間延長到20小時都不夠用,更不用說,還會耽誤後續的下醫囑做治療,新來個患者,兩小時後還接不到處理醫囑,只是護士那關便過不去,更不用說其他。

戴頂自然也明白癥結所在,但他依然開口訓斥:“我知道,要你們對每個新來的患者做出如我方才那般的詳盡體檢,那是不可能的,儘管你們的實習手冊有要求。但我需要你們每個實習生記住,至少,疾病相應的體檢必須完善,至少,發現有不對之處,相關係統的體檢不能略過!不能因為有了各種檢查的幫助,自認疾病已明確就將最基礎的東西全部省略。沈笑媚,你哥不是因人老實而反應遲鈍,也不是因為持續的高熱而影響中樞神經系統而導致。如果你以後當真想做一名醫生、一名合格的醫生,我希望你牢牢記住這次的教訓。告訴趙毅,馬上安排頭顱MR、腰穿。”

“腰穿可以馬上進行,但頭顱MR怕是排不上,我那患者都排到了3天后。”本以為所謂神斷有什麼了不起,可即便當真看出了趙毅曾經忽略的不妥處,還不是最後靠得各種檢查。馮勇智心中有了些輕蔑,見趙毅沒來,便插口答了一句。

看了馮勇智一眼,戴頂並沒有說話,而是徑自離開病房,等到了辦公室門口,他才瞅著前者以不容辯駁地語氣道:“你就告訴趙毅,讓他動用他的人脈插隊,立刻。沒有及時發現如此明顯的問題,已是他這一主管醫生的重大失誤,若再有延誤,病情再惡化,他得擔心他飯碗了。我就說這麼多,書面會診結果我回了辦公室發電腦上。”

病情再惡化?這五個字如晴天霹靂轟在沈笑媚的腦海,令她一時間都忘了禮貌地送戴頂離開。

“哼,大驚小怪!頭顱MR是他說做就做的?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命令我?”聽完馮勇智的轉述,趙毅臉顯輕蔑,“持續高熱導致的神志異常,很常見,沒看熱退一些就會好很多?這種情況難不成他戴頂還比我這每天查房的人來得清楚,純粹瞎指揮。”不顧沈笑媚的哀求,趙毅堅持只開了個MR的檢查單,最多加了個急字,卻仍沒有動用自己的人脈去馬上安排,甚至他還訓斥沈笑媚,若人人都用各種關係去插隊,醫院的規章豈不成了擺設,其他病患又會如何看待?他趙毅憑什麼因為一個實習生的關係,而壞了規矩,去開後門。

“趙醫生,你不如先看看戴頂的會診單。”馮勇智輕輕提醒了一聲還在訓斥沈笑媚的趙毅,這一刻,即便他也有些不信,但忍是吃驚不小。看起來很不可能,但戴頂自詡神斷,好像以前還真沒出錯過。要當真如此,這病就危險了,趙毅也的確得擔責,還是不小的責。可他戴頂憑什麼就直接下了這樣的診斷,連MR和腰穿都不需要就直接做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