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離末問。

“然後......”守林人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背過身去,“算了,不說了。”

“怎麼不說了?”

“我說過的吧,可能說到一半就不說了。”老人聳了聳肩接著說,“而且,接下來的故事...也不難猜吧,那個年輕的守林人說的是誰你不會不明白吧?”

“還算好猜吧...但那個人現在......”

離末沒能問完。

他突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在大晚上突然中暑一樣違和,嘴巴、耳朵裡也像塞滿了沙子,難受至極。

“他沒能出來。”老人的回答證實了離末的不安,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就像在等噼裡啪啦的篝火安靜下來一樣,“我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後了......”

那時泥土被一點一點挖開,光也透了進來,慢慢地洗刷著絕望。

我不再儲存體力,開始拼命地呼喚著那個人。

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我就這樣不停的呼喊著,然後我也聽見了那個人在呼喚我,分享著和我同樣的喜悅。

可是那個呼喊著我的聲音開始不斷的變小然後遠去,數秒之後,燃燒般的灼熱感和超乎想象的疼痛直竄進大腦,太久未見過的光讓我的眼睛直接盲了過去,就連上下也分不清楚,意識也開始逐漸流失。

但是......

但是在失去意識、眼睛完全看不見之前,我卻窺見了我這一生都無法揮去的絕望。

那個人早在我之前就被挖了出來。

只是巨大的岩石蓋在他的身上,血液從石縫間流了出來,周遭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無數已經稀爛的碎肉濺得到處都是,就是因為他流出的血,才讓人找到了我們。

他早就死了。

“你知道嗎?”老人的眼中充滿的絕望,他咧著嘴強笑著,但越是這樣越是掩不過痛苦,“那時候他還在對我笑,還在安慰這個屁事沒有的我!”

“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啊!”

“明明是可以更簡單的!”

“明明是不值得的!”

“明明是不用這樣拼盡全力的!”

“明明...明明我早就這麼對他說過的......”

這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老人撕心裂肺地咆哮著。

那些事都是在離末出生以前了,可是對他來說,那時的回憶一定是歷歷在目,像一顆肉瘤一樣,即使用刀割掉,流很多的血也會重新長出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過後有很多人對我說過,那些都只是我的幻覺,那種傷勢就連區區幾秒也不可能殘存,還怎麼可能說得出那麼多話,只是我太害怕了,就幻想著他還活著陪我說話。”

老人安靜下來,抹了抹鼻子,表情有些窘迫。

“但是我瞭解他,他不是一般人,他比誰都強,他絕對活著,是那些人不瞭解他罷了......”

“放他們的狗屁!”因為對魔王大人的教育不好,所以離末很難得會爆粗口,只是今夜難得,他也就稍稍放縱了些自己,“老爺子你一定還聽到些什麼、看到些什麼,所以你能證明他絕對當時還活著。”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的是很聰明。”

老人又爽朗地笑開了,他重新坐在了離末旁邊,用手去搓離末的頭髮。

“是啊,那個時候我毫無疑問地聽見了,聽見了當時他沒能說完的話,那是對我一生的告誡。”

我還清楚地記得在失去意識前窺見的絕望,但是窺完絕望之後那壓在潘多拉寶盒最底下的卻是最後一絲救贖。

“一定要找到龍啊。”

那句之前沒能說完的話,他用最安詳的笑容在最後一刻告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