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以為這裡很大。

樹木連著山川,山川連線著無盡的青空,在他前進的路上一望無際地延伸著。

但是終有一天,那個年輕的守林人還是在某個時日踏過了這森林的最後一塊土地,那時他才注意到,這裡或許沒他想象的那麼大,反而更像一隻籠子把他囚禁在了這裡。

他想掙脫出去,但可惜他出生在了一個不太好的年代,沒有那麼道路可以任君挑選,迫於生計留在這裡的他和一眾凡人一樣,討厭著生活,討厭著繁瑣的工作,更討厭腳下這片每日都在反覆踏過的土地。

所以不論何時他都板著一張臭臉,不是做給誰看,也做不了給誰看。

倒不是這偏遠的山林裡沒有別人,那個年輕的守林人不像現在這個老傢伙一樣孤身一人守在這片杳無人跡的森林裡。

那時候還有另一個守林人在。

那人年長他些,就像他的兄長一樣,回憶起來,那人也確實說過他是把年輕的守林人當弟弟看待的,不曉得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每天都板著的那張臭臉從沒有被那個人說道過。

但年輕的守林人不喜歡他。

他老愛擺出一副前輩或者兄長的腔調,每次巡林前都會毫不厭煩地重複講他那套紀律和經驗,讓年輕的守林人覺得對方是在向當時尚且年輕的他宣佈主權一樣。

雖然這是年輕的傢伙看他不順眼的一點。

但更惹人厭煩的是那人整天都笑嘻嘻的,做起事來也比誰都認真,從不會偷懶,就連蓋滅炊火這種小事都會檢查上無數次,更誇張的是,他還曾以一己之力戰退了數十人的盜獵團伙,當他帶著滿身的傷口回來時,還會瀟灑地對他咧嘴一笑。

明明是可以更簡單地。

明明是不值得的。

明明是不用這樣拼盡全力的。

年輕的傢伙想不通,明明守林人不是什麼好差事,他們這種人,也就是一輩子裹在這種地方了,他想不通為什麼那人會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使付出如此的心血。

“你這麼做又有何意義呢?”

年輕人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他曾經確實這樣問過。

“啊哈哈哈,你這小傢伙說話是真的直,哥哥我都快哭出來了。”

“都說了你不是我哥!”

“那這樣吧,今天讓你當一天哥哥,大哥!”

“不需要,被你這種滿臉曬斑傢伙叫大哥,我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我就是討厭你這種不聽人說話的個性。”

一如往常地像這樣吵嘴之後,對方也一如往常地將小弟那憤怒到不行的視線置之一笑:

“等你再長大一點也就明白了。”

一聽就是哄小孩的謊話,聽到這裡年輕人就已經不想再和那人繼續交流了,他覺得任他再怎麼長大也沒法明白那個不可理喻的人的心思的。

不過可惜的是,終究還是和那個人說的一樣,那個年輕的傢伙會弄明白的。

但只是那一天來的實在是太過倉促,誰也沒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