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駙馬思撰論語集解、漢舊臣命隕魏都洛陽(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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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正堂之內,家主吏曹尚書何晏此刻正在和光祿大夫關內侯孫邕、大將軍從事中郎鄭衝、騎都尉關內侯荀顗、以及中壘將軍曹羲曹昭叔一同暢談。
當編撰新書,為論語做注這個想法在何晏心中開始滋生的那一刻起,何晏心中就好像是埋下了一把種子,又好像點燃了一把熊熊烈火,這個想法讓他想起了年輕時躊躇滿志的狀態。
正因如此,何晏才會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將眾人請到府中商議。修書撰典之事,往往費時費力費神,何晏自然是想越早開始越好。
孫邕學識淵博,又是三朝元老,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此事的價值,因此毫不猶豫的表示贊成。鄭衝乃是本朝大儒,一聽是要為論語做註解,自然也是熱心的很。荀顗本身是武皇帝得意謀士荀彧的兒子,家學淵源,又是一個熱衷功名的少年名士,自然也不想錯過這樣著書立說的好機會。至於曹羲,雖然是將門之子,但卻是曹真諸子當中文采第一之人,何晏又是他大哥曹爽最為看重的名士,故此這個忙他也樂意來幫。
眼見自己心中所挑人選盡皆贊成自己,何晏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侃侃而談,將心中關於編撰新書的想法盡皆吐露了出來。
幾人從清晨一直交談到了午後,便立即著手開始招募著書的助手,開始編纂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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淯陽侯府。
已然病痛纏身、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家主黃權黃公衡,此刻正斜躺在榻上。
只有當他躺在病榻之上的時候,他才感受到,車騎將軍、淯陽侯,還有開府儀同三司的這些無上的榮耀,只不過是過眼雲煙,累身之贅而已。
床榻並沒有安置在屋內,戎馬半生的黃權覺得房內太悶,他不喜歡那種被木頭包圍的感覺,因此特意要求下人將自己的床榻搬到了庭中的花樹之下,這株花樹還是黃初年間,自己剛剛北降的那一年親手種下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株花樹的種子,是他從蜀地帶過來的。
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從他率軍北降的那一天起,曾經那個一心興復大漢,眼神中藏有星辰日月的黃公衡,就已經死去了。
眼前這一株花樹,來自西蜀,卻又生在洛陽,像極了如今的自己。
他忘不了那些年昭烈皇帝對自己的恩義,也難以忘卻魏朝歷代天子對自己的試探與猜疑。
他的思緒,此刻飄來飄去,就好像正在做一個長夢。
他夢見自己正手持一杆象徵大漢火德的大纛,正縱馬馳騁著。
但一瞬之後,他又率領著麾下南郡太守史合等三百一十八人、連帶著自己的印綬、棨戟、幢麾、牙門、鼓車,拜服在大魏郢州牧夏侯尚的麾下。
過了一會兒,一些雜亂的聲音又湧入了他的夢中,他聽得出,那正是文皇帝曹丕與自己的對話:
“君舍逆效順,棄暗投明,真可追蹤前朝陳平、韓信也!”
“臣身受劉主殊遇,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
“將軍乃是天下名士,上將之才,朕今加封卿為鎮南將軍,封淯陽侯,加侍中,望將軍無負朕期。”
“朕聞蜀主劉玄德,聞卿歸魏,已遣人殺害卿之妻子。朕心實痛,今再賜卿金帛、車馬、衣裘、帷帳、妻妾。”
“啟稟陛下,臣與故主,相交數年,深知其為人寬厚,不會如此行事,故臣請陛下收回此賞賜。”
過了一會兒,這些雜亂的聲音終於逐漸在腦中淡去了。
幾乎又是彈指之間,他又夢見了一張冷峻的面孔,那正是明皇帝曹叡的模樣。冷峻多疑的曹叡問了黃權這樣一個問題:
“方今天下三分鼎立,究竟誰才是正統?”
那時的黃權不敢有絲毫的猶豫,但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猶豫了。畢竟沒有一個君王會容得下一個心懷二心的重臣,更沒有一個君王容忍的了一個輕易背叛而已忘恩負義的小人。黃權思忖片刻之後,正色回答皇帝道:
“此事或可驗證於天象。臣記得往年有'熒惑守心'之天象,結果文皇帝駕崩。而吳、蜀二主卻都平安無事,或許這便是天心所示。”
於是,黃權算是躲過了一劫。
這個長夢中,有令人心潮澎湃的榮耀、還有尚未冷卻的熱血,也有無可奈何的背叛、以及戰戰兢兢的應對。
漸漸地,這個長夢中所有的情節變得模糊了起來,唯有當年自己謁降昌陵鄉侯夏侯尚的場景,慢慢清晰了起來。
那一年,孫權為抵擋昭烈皇帝東征的鋒芒,暫時稱臣於魏,受封大將軍、吳王、荊州牧。而原本的荊州牧夏侯尚則改封了郢州牧。
在黃權的印象當中,位高權重的夏侯伯仁是一個十分平易近人的謙謙君子,當年的他,對待自己這個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甚至沒有一絲半點的倨傲與蔑視。後來自己能夠得到文皇帝曹丕的喜愛與賞識,自然也離不開夏侯伯仁的舉薦與迴護。
而夏侯尚,自然也就成了當年自己北降以後為數不多的摯友。
時光流逝真如白駒之過隙,時至今日,距離伯仁逝世,已然過去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