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得王凌而失衛臻,此時心情陰晴不定。

“不知,大將軍可否聽說過,河內郡的幾位隱世名士呢?”

何晏、丁謐、鄧颺等人明白,此時此刻,大將軍曹爽在朝堂上,正是羽翼逐漸豐滿的時候,但畢竟人手還是有所欠缺,此時並非是故步自封的時候,恰恰相反,他們認為此時應該再添一把火,讓大將軍的煊赫權勢達到無人可比的地步。

“哦?你們說的,可是那河內郡中,隱居竹林的幾位隱士?”

曹爽聞言,心中也是一動。很明顯,正是用人之際的他,對此也有些心動。

“然也。如今大將軍什麼都已不缺,缺的便是足夠的名望,倘若能夠招募這些在野名士前來為大將軍效力,那對大將軍來說,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唔……”曹爽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們所說。只不過他仍舊緊皺眉頭,過了半晌才回答道:“只是,這群竹林中的名士,號稱隱者,一向避世不出,又怎會輕易涉身朝堂,為我所用呢?”

“大將軍勿憂。”一向關注天下名士及其文章詩賦,博學多才的尚書何晏說道:“在下曾讀過那竹林名士阮籍阮嗣宗所著《樂論》,而夏侯泰初又曾答之以《辨樂論》,與其時常書信往來、探討文學。由此可見,泰初與這些竹林名士應該也早有往來。再者,泰初乃是同輩中之傑士,名聲遠揚,向來又喜老莊之學,常常與人辯論清談,因此與那幾位竹林名士也許更談得來。晏相信,此行只要泰初出馬,必定馬到功成!”

“嗯,好。既然如此,那就讓泰初親自跑一趟河內吧。”曹爽拊掌大笑,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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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不時透過那時隱時現的雲層,映照在路旁將化未化的薄雪之上。

一名身披白色狐皮裘的青年騎士,駕著一匹神駿高大、頭角崢嶸、頸懸銀鈴的白駒,此刻正立於大河北岸,眺望著遠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打算去往河內郡訪賢的夏侯玄。

他自洛陽出發,縱馬數百里,渡過大河,終於來到了河內郡界。

一家並不如何起眼但卻生意不錯的客棧旁,夏侯玄下了馬,抖了抖皮氅下襬的雪泥,將馬韁遞給一旁馬伕,大踏步朝著客棧走去。

此時時節,雖已開春,不過化雪之時,卻又增添了一分寒意。

夏侯玄吹了吹手中滾燙的棗茶,輕輕呷了一口。

“客官,您的小菜!”店小二將兩隻模樣精緻的碟子置於案上,碟子固然精緻可愛,不過碟中菜品卻是更勝一籌。看來此處生意興隆,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夏侯玄一路趕來,自然餓了,不多時,兩碟小菜便被一掃而空。

“小二哥。”夏侯玄置下茶杯,轉頭問道:“你可否有聽說,這郡內近幾月來了幾位賢人,就住在這郡內一片竹林之中?”

店小二一聽這話,不知為何,心中大樂,他笑道:

“閒人?有哇!”

夏侯玄一聽這小二說河內果有賢人出沒,心中也自大喜,他趕忙問道:

“卻不知這些賢士,如今仙居何處?是否果真如傳聞所言,居於竹林之中?”

那小二聞言,這才恍然大悟,他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這位大哥,不瞞您說,這河內郡沒什麼您說的賢人,可是那閒散酒鬼,近些日子倒是來了幾位。喏,就在小店北面,十幾裡外不遠的地方,就有一片竹林,裡面啊,盡數是幾個酒鬼,聽說終日裡都醉的不省人事,就在前兩日,一個人還醉醺醺的來小店,賒了好幾壇酒呢,也不知這酒錢,何年何月才能還上。”

店小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夏侯玄聽聞是閒散之人而非賢士,先是忍俊不禁,心中卻也有些失望,可聽小二說完之後,他心中一動,彷彿又看到了希望。夏侯玄啜著熱茶點了點頭。過了片刻,他將杯中茶飲盡之後,取出一枚碎銀置於案上:

“小二哥,在下與竹林中那幾位的朋友,還算有些交情,這些銀子,就當是給這幾位朋友交付的酒錢了。”

“哎喲,多謝這位爺,有這些銀子,足夠您那幾位朋友來這兒喝好幾個月的酒呢!”

店小二見夏侯玄出手闊綽,急忙收好銀子,滿臉賠笑千恩萬謝。

出了客棧,竟已至申時了。

夏侯玄不願耽擱,並未滯留,攬轡策馬便朝著北面而去。

融化的雪泥濺到了潔白的雪地上,他那潔白的狐皮大氅上也留下了點點斑痕。

到了客棧之北十數里的地方後,他終於看到了眼前那片鬱鬱蔥蔥的竹林。

曲徑通幽,大路到了此處,變成了數條小路,朝著竹林內蜿蜒而去,不知通向了何方。

周遭皆是白雪茫茫,唯獨此處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夏侯玄還未下馬,便被此處竹林的生氣與幽靜所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