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車司南、水轉百戲【壹】(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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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隆壯著膽子繼續說道:
“天意若曰,宮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慮。陛下視臣為腹心,此乃臣肺腑之言,雖然忤逆了陛下,但惟望陛下慎思之!”
曹叡聽了這話,不禁為之改容動色。高堂隆的話像是一盆冷水,雖然掃了自己的興,可是卻也實實在在的點醒了自己。
如今的司馬懿,手中的確是掌握了太多的權柄,自己的確不可不防。
曹叡沉吟半晌之後,心中已有了計較,他開口說道:
“此次大將軍抵禦蜀虜有功,朕原本想升其為大司馬,位列三公之上,但念及已故長平壯侯曹文烈、邵陵元侯曹子丹皆薨於此職,今再任大將軍為大司馬,似乎不祥,以朕之見,大將軍此次遠離京師,鞍馬勞頓,殊為不易,宜封其為太尉,詔其入京許其休養,雍涼那邊的軍事,暫時就交由郭淮統攝吧。”
“陛下聖明。”
高堂隆聽了曹叡的決定,心中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而劉放孫資二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舞陽侯此番放棄了荊州的兵權,西御諸葛,好不容易立此大功,可到頭來非但沒能保住大將軍的位置,還連帶著丟了雍涼的兵權。
高堂隆,此人不可不防也。
二人一邊低頭無語,一邊在心中這樣想著。
不久以後,大鴻臚劉曄劉子揚。這個大魏的一流謀士,平平靜靜的薨逝在了自己的東亭侯府邸之中,皇帝思慮再三後,給他上了諡號:景侯。
布義行剛曰景。
也許,這個要麼是一時糊塗、晚節不保,要麼是心有苦衷、鬱郁餘生的名士、元老、老人,最終還是得到了天子的原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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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西蜀諸葛孔明逝世以後,曹叡頓時覺得自己功業有成,國家再無什麼大患了。
因此原本兢兢業業、頗為勤政的他,自此以後,竟就這樣開始漸漸放縱自己。原本就對華美宮室頗感興趣的曹叡,立即開始大興土木,下詔徵召民夫,修建翻新起了帝國各處的宮殿、園林。
曹叡早就忘記了古聖先賢的道理: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什麼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皇帝的心中只是覺得,如今的大魏,在自己的治理之下,不但國力蒸蒸日上,而敵國呢,對自己有威脅的諸葛孔明已然亡故,而東南合肥新城已成,孫權再也難以撼動大魏邊境一絲一毫了。
而自己才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正是春秋鼎盛之時,只消等待蜀漢衰敗、孫權壽終正寢,這天下,還有誰能是自己的對手?
此刻皇帝的內心過於驕傲與自得,以至於他也忘記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蜀漢沒有了諸葛孔明,東吳沒有了孫仲謀陸伯言,它們難道一定真的會徹底就此衰落嗎?
皇帝此時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也許他並不是想不到這個隱患,疲憊的他現在也許壓根就不願去想這些事情。連年征戰,連年憂患,的確讓曹叡這個本該生龍活虎的年輕人有些心力交瘁了。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本該成為明君賢主的帝王,就這樣行百里者半九十,敗在了怠惰這兩個字上。滿朝的文武,此刻不知曉他們的皇帝會不會和那些半途而廢、由賢主變為昏君的失敗者一樣。
沒有人會告訴他們答案。
最開始動工翻新增修的,便是天子腳下的洛陽宮,曹叡不滿現有洛陽宮的規模,大肆徵召工匠,於洛陽皇城的空地之上起修昭陽殿、還在原來的基礎上對太極殿繼續進行了增修、除此之外還修築了高達十餘丈、雄偉無比的總章觀。
這總章觀,加上洛陽新修舊有的其他觀樓,算來共有九觀之多了。此九觀與洛陽皇城的三大市,後來便被百姓稱之為“三市九觀”。
而這總章觀之名,出自《禮記·月令》中的“天子居總章左個”一句,取天子於孟秋之歲察觀萬物、總覽億兆生靈之意。
光這些宏偉的宮觀樓閣,就已經讓連年征戰、勞作不息的百姓苦不堪言了。可曹叡卻彷彿上了癮似的,並沒有打算就此讓百姓停歇下來。
他為了方便自己在宮中泛舟游水,再次下下詔調整洛陽皇城的水系,命徵召而來的民夫挖掘開鑿水道,引毅水以過皇城九龍殿前。而百姓呢,無論再苦再累,只要皇帝和百官還願意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便不會想到去反抗。
曹叡並不是一開始便這樣不恤民力的,從兒時起,他便拜了本朝大儒高堂隆為師,學習精研著儒家義理,深知君舟民水的仁政之理,心中自然也存有愛民之心,但他自小便是個生長在這衣食優渥的皇宮之中的王子皇孫,他終究還是不明白,他所扶佑的億兆生民,所吃的苦究竟有多深。